辛棄疾連忙弓著背,雙手垂在身側,指尖悄悄掐進掌心——以此掩飾攥著靴中短刀刀柄的緊張,臉上堆起刻意練習過的諂媚笑容,連聲音都放得顫抖不止。
“元帥大人英明!可不是嘛!咱們張將軍這些天愁得覺都睡不著,營裡那些義軍,個個都是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亡命徒——老的拄著拐杖還敢跟哨兵叫板,年輕的更是舞著鋤頭喊‘要為耿京報仇’,他們被耿京舊部煽動得跟瘋了似的!”
他故意頓了頓,偷眼瞥了眼完顏齊,見對方嘴角勾起,又接著道:“張將軍說,再不來援軍,彆說張將軍鎮不住,怕是營裡的糧草都要被他們搶了!張將軍還說了,隻要大人肯伸援手,事後不僅獻一半糧草,還願帶著弟兄們歸順大人,往後大人指哪,咱們就打哪,連鄰近的幾個義軍,都能幫大人一並拿下!”
完顏齊眯起眼,眼角的皺紋擠成溝壑,目光像鉤子似的刮過辛棄疾的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案上還留著剛啃過的羊骨,油星濺在輿圖上。
“你叫什麼名字?倒是伶俐的緊,你是張安國的什麼人?”
“小人叫李二,是張將軍的親隨,”辛棄疾編了個假名字。
“張將軍信任小人,才讓小人來見大人的。”
“李二?”他重複著這個假名,忽然伸手拍了拍案角的銅牌,“倒真是個伶俐的小子,比張安國那廢物會說話。”
說罷,他突然仰頭大笑,金盔上的紅纓晃得厲害,笑聲震得帳內燭火都跳了跳。
“好!本帥就信你們一次!二十萬義軍,亂糟糟的一群烏合之眾,倒也配本帥派兩萬騎兵!”
他對著帳外揚聲喊,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本帥令!讓吾弟完顏文帶兩萬騎兵,明日辰時出發,跟著這小子去張安國營中!告訴完顏文,敢讓一個義軍跑了,回來就軍法處置!”
帳外親衛的應諾聲剛落,完顏齊就俯身從案下拖出一個刻著狼紋的木酒壇,壇口塞著羊皮塞。
他拔開塞子,一股濃鬱的膻味混著酒香飄出來,乳白中泛著微黃的馬奶酒順著壇口滑進粗瓷碗,濺出的酒液滴在案上,很快暈開一片濕痕。
“來,”他把碗推到辛棄疾麵前,眼神裡帶著幾分戲謔,“喝了這碗‘壯行酒’,本帥看你是個實誠人,若事成,賞你個百戶做做!”
辛棄疾盯著那碗馬奶酒,鼻尖縈繞的膻味讓他胃裡一陣翻騰——他自小在濟南長大,喝慣了米酒、黃酒,這帶著遊牧氣息的馬奶酒,此前隻在與金軍交手時遠遠聞過,從未沾過。
可他瞥見完顏齊眼底的審視,知道這碗酒不能不喝。
他深吸一口氣,端起碗,強壓著不適仰頭灌下,乳白的酒液滑過喉嚨,先是一陣衝鼻的膻味,接著是辛辣的酒勁炸開,他雖酒量驚人,但是轉念一想必須露出破綻,於是故意裝著猛地咳嗽起來。
他連忙用袖子捂住嘴,故意咳得彎下腰,含糊道:“元帥。。。元帥的酒太烈,小人。。。小人喝不慣。”
完顏齊見他這副模樣,拍著案幾笑得更歡,連眼角的細紋都透著得意。
“你這漢人小子倒是實誠!行了,下去歇著吧!”
他對著帳外喊,“把這小子帶去西偏營,看好了,彆讓他跑了!”
親衛應聲進來,是個身材高大的女真漢子,肩寬背厚,甲葉碰撞聲沉悶。
辛棄疾跟著他走出中軍帳,冷風一吹,酒勁驟然上頭,眼前竟有些發花,後背的冷汗被夜風一激,瞬間凝成了細冰,貼在皮膚上又冷又癢。
他不敢回頭,隻是用眼角餘光掃過營內各位置的布置——騎兵營的馬嘶、步兵的鼾聲、巡邏兵的腳步聲,都一一記在心裡。
走到西偏營時,他故意放慢腳步,手指悄悄數著帳篷的間隔,聽著親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貼著帆布的陰影往後退。
這處果然是巡邏盲區,兩側帳篷夾角窄,月光照不進來,他屏住呼吸,貼著粗糙的帆布往前走,指尖劃過帳篷縫裡的乾草,直到確認四周無人,才貓著腰往營門方向繞。
奔行到柳樹林外,他捏著嗓子吹了個暗號——三短一長,是義軍約定的“安全返回”調子。
林子裡立刻傳來動靜,李鐵槍提著鐵槍衝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抓住他的胳膊,掌心的老繭蹭得辛棄疾胳膊發疼:“元帥!你可算回來了!俺們都等急了!”
馬全福也跟著過來,遞過一個羊皮水袋:“快喝點水,壓壓驚!”
辛棄疾接過水袋,猛灌了幾口,清涼的井水順著喉嚨滑下,倒是緩解了剛才馬奶酒的膻味。
“元帥,成了?”馬全福急切地問。
“成了!”辛棄疾抹了把嘴角的水漬,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振奮,“完顏齊派了兩萬騎兵,由他弟弟完顏文統領,明日辰時出發!”
“完顏文?”李鐵槍的臉色沉了沉,攥緊了手裡的鐵槍,槍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廝去年在濰州殺過咱們好些個弟兄,騎兵衝陣倒是有點門道,據說以前還跟過金主完顏亮打過幾場仗呢!”
馬全福也皺起眉:“難怪元帥說不能掉以輕心,這完顏文雖不如完顏齊老辣,卻比張安國難對付得多。俺們得再加固下壕溝,把鐵蒺藜埋得再深些,防他的騎兵衝陣!”
辛棄疾點頭,從馬全福手裡接過自己的玄色皮甲——甲葉上還留著上次戰鬥的劃痕,冰涼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
“明日我會跟著他們到營門,等騎兵進了埋伏圈,我會先斬殺完顏文,到時候你們按計劃放火,切斷他們的退路!”
李鐵槍用力點頭:“元帥放心!俺這就派人回大營,讓王統製他們做好埋伏準備!”
辛棄疾換上皮甲,將張安國親信的舊衣仍舊套在外麵,又從馬全福手中接過橫刀,在月光下仔細擦拭——刀身映出他的臉,眼底的諂媚早已褪去,隻剩下冰冷的殺意。
他摸著刀背上一道道淺痕,那是身經百戰的象征,想起“酈生見沛公”的典故:酈生憑舌辯便能說動沛公、說動齊王,自己卻要靠偽裝、賭性命,才換來這一線生機。
他沿原路返回帳篷,稍作休息。
“這一次,先為耿元帥的血債討回這筆利息!”
他輕聲說,指尖在刀身上輕輕敲擊,像是在與故帥對話。
休息一夜,帳外的晨光漸漸透過帳篷縫隙照了進來,乳白的光線落在橫刀之上,映出一點寒芒——一場關乎義軍生死的大戰,已在晨光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喜歡選英雄改變曆史?等等,我先逝逝請大家收藏:()選英雄改變曆史?等等,我先逝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