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運動鞋在走廊地磚上碾出細碎的聲響。
淩晨四點的考古係辦公樓靜得能聽見血液在耳中轟鳴,他左手攥著裹著石碑的背包帶,右手始終按在腰間——那裡彆著半截從怪物身上拔下的青銅殘鏈,冰涼的金屬硌得皮膚生疼。
"教授辦公室的窗沒關。"張昊突然壓低聲音,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
程序員的指尖還沾著倉庫黏液的腥氣,正指著走廊儘頭那扇虛掩的木窗,"我上周幫他修電腦時,他說過最恨半夜漏風——"
話音未落,林夜已經加快腳步。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眼尾銀紋在昏黃的聲控燈下泛著淺淡的光。
三天前陳教授在課堂上隨意提過的"上古封印術"突然在腦海裡炸開:"若見石碑泛幽,必是封印鬆動之兆,持碑者...最好找個信得過的明白人。"
辦公室門沒鎖。
陳教授正坐在藤椅上,白大褂搭在椅背,稀疏的白發被穿堂風掀起幾縷。
聽見動靜時他剛要合起桌上的線裝書,泛黃的紙頁間露出半枚青銅鈴鐺,與林夜腰間的殘鏈紋路如出一轍。
"小林?"老教授扶了扶圓框眼鏡,目光落在林夜懷裡的背包上,"這麼晚..."
"封印破了。"林夜直接掀開背包,石碑的幽光瞬間漫過整間屋子。
他注意到陳教授的指節在藤椅扶手上猛地收緊,青筋順著枯瘦的手背爬上來,"在廢棄倉庫,蛇形怪物,石碑在陣眼。"
張昊湊過去把手機裡的現場照片調出來,屏幕藍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更重:"教授您看這鎖鏈,和您給我們看的《巫族秘錄》裡...是不是同一種?"
陳教授沒接手機。
他顫抖著伸出手,枯槁的指尖在石碑刻痕上輕輕掃過,像在撫摸某種活物。
林夜看見他瞳孔收縮成針尖,喉結動了動,終於開口時聲音啞得像砂紙:"這是...九黎鎖魂碑。"
"九黎?"林夜想起《中國古代神話史》課上教授提過的古老部族,"您說過九黎後裔在商周時就..."
"沒滅絕。"陳教授打斷他,從抽屜裡摸出塊紅布墊在桌上,小心地把石碑放上去,"我陳家祖訓裡寫著:若見鎖魂碑現世,必是有上古神魔借人間業火重臨。"他抬頭時鏡片後的目光灼灼,"你們遇到的怪物,是被封印的"燭陰殘魄"?"
林夜想起那怪物蛇軀上覆蓋的青鱗,想起它被雷劈中時發出的類似於嬰兒啼哭的尖嘯,喉結滾動:"它...似乎在找什麼。"
"找這碑。"陳教授翻開桌上那本線裝書,泛黃的紙頁上畫著與石碑幾乎一模一樣的刻痕,"鎖魂碑既是封印,也是鑰匙。
破封的神魔要靠它重聚殘魂,而..."他的手指突然頓在某行小字上,"而"天劫掌控者"..."
"什麼?"林夜往前湊了半步,後腰被背包帶勒得生疼。
陳教授抬頭看他,目光像要穿透他的皮膚:"你眼尾的銀紋,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兩個月前。"林夜下意識摸向眼尾,那裡正隨著陳教授的話發燙,"第一次引動天雷時。"
老教授的手開始發抖。
他翻書的動作近乎粗魯,直到找到某頁夾著的泛黃羊皮紙,上麵用朱砂寫著歪扭的古篆:"天劫掌控者,唯有吞噬神魔精血,方能進化。"他抬頭時眼眶發紅,"這是我曾祖父的筆記,他說這是九黎大巫在滅族前留下的血誓——"
"所以我能操控天劫,是因為..."林夜的聲音發緊,想起每次引雷後蔓延到指尖的刺痛,想起係統提示裡"吞噬精血可提升等級"的字樣,"因為我是他們說的"掌控者"?"
"不隻是。"陳教授的手指重重按在石碑上,"這碑上還有半句:"天劫越盛,天道越噬。
"你每次引動天劫,都是在給天道打記號——"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個雕花檀木盒,"先...先看這個。"
張昊已經湊過去,眼鏡片上全是反光:"教授您這盒子...是青銅的?
和鎖鏈紋路一樣!"
林夜沒說話。
他盯著陳教授顫抖的手,盯著檀木盒裡那截與自己腰間殘鏈嚴絲合縫的青銅,突然想起倉庫角落那截斷裂的鎖鏈——原來不是斷裂,是被人刻意分開。
"實驗?"張昊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程序員正掰著手指算時間:"明天下午三點,廢棄實驗樓b203,我能黑掉所有監控,再弄個電磁乾擾器防止信號外泄...不過你上哪找"合適的神魔"?"
林夜摸出手機翻到相冊,照片裡是半小時前在學校論壇刷到的帖子:"後山老槐樹下,最近總有人聽見嬰兒哭。"他指節抵著下巴,眼尾銀紋亮得刺眼,"先拿小的試手。"
陳教授突然按住他手腕。
老人的手冷得像塊冰:"小林,吞噬精血...會折壽的。"他的目光掃過林夜眼下的青黑,"你最近是不是總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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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雷劈在自己身上?"
林夜的呼吸一滯。
他想起這半個月來反複出現的夢境:赤紅色的雷海淹沒整座城市,自己站在雷暴中心,每引動一道雷,心臟就像被攥緊的拳頭。
"我知道。"他抽出被按住的手,把青銅殘鏈和陳教授給的半段鎖在一起,"但如果不進化,下次遇到的就不是燭陰殘魄了。"他抓起背包走向門口,又回頭笑了笑,"再說了,張昊不是說能黑進校醫院係統改體檢報告嗎?"
張昊被突然點名,手忙腳亂地收起電腦:"我、我那是幫導員改過兩次論文格式!
等等林夜你走慢點——"
走廊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次第亮起。
林夜走到樓梯口時突然頓住,從口袋裡摸出截女士香煙——是張昊在倉庫撿到的,煙身印著金色的"曼陀羅"字樣。
他捏著煙蒂轉身,正看見陳教授辦公室的窗戶被風掀起一角,那本線裝書的紙頁嘩啦啦翻著,停在某張夾頁上:
九黎遺訓:天劫現,神魔出,持碑者,必為局。
晨霧漫進走廊時,林夜把煙頭裝進證物袋。
他望著窗外逐漸亮起的天光,眼尾銀紋在霧裡忽明忽暗——明天下午三點,廢棄實驗樓。
而此刻在校園後山林間,老槐樹下的荒草正無風自動。
某個裹在酒紅色長發裡的身影抬起手,指尖燃著和煙頭上一樣的金色火星:"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