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儘,訓練場東側的泥潭已經灌滿了渾濁的泥水。昨夜下過雨,泥漿格外粘稠,泛著土腥味,表麵漂浮著幾片枯葉和蟲屍。
李昊蹲在泥潭邊沿,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抓起一把爛泥,指縫間滲出黑褐色的泥水。
“完美。”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這粘度能把你們的作訓服都扒下來。”
王凱拿著記錄板走過來,戰術靴踩在泥潭邊緣發出咯吱聲:“醫療班準備好了,防螞蟥藥水也備足了。”他瞥了眼正在集合的新兵們,壓低聲音:“小白呢?”
“那兒。”李昊用下巴指了指。白夜正從營房方向走來,右臂吊在胸前,石膏在晨光中白得刺眼。他走路的姿勢很輕,像隻踏雪而過的貓,寬鬆的作訓服被晨風吹得微微鼓起,顯得身形更加單薄。
“立——正!”李昊突然吼了一嗓子,嚇得幾個新兵差點跳起來。他大步走向白夜,作訓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虯結的小臂:“誰讓你走這麼遠的?傷號就要有傷號的自覺!”
白夜眨了眨眼:“醫務室批準...”
“批準個屁!”李昊一把搶過少年左手拎的水壺,動作粗魯卻小心地避開了石膏,“王凱!去把我辦公室的折疊椅搬來!就那個帶靠背的!”
王凱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小跑著去了。新兵們交換著眼神——李昊辦公室那把椅子可是他的寶貝,上次張浩偷偷坐了一下,被罰做了兩百個俯臥撐。
訓練場邊緣很快支起一片陰涼區。折疊椅、小茶幾、保溫水壺一應俱全,活像個vip觀賽席。白夜剛坐下,李昊就變魔術似的從戰術背心裡掏出一管防曬霜:“抹上。你這白得跟雪似的,彆曬脫皮了。”
“哇哦——”隊伍裡不知誰發出起哄聲。李昊猛地轉身,眼神凶得能殺人:“趙小虎!出列!第一個訓練!”
泥潭匍匐訓練正式開始。李昊的訓話簡短有力:“低姿三十米,側姿三十米,高姿三十米。標準是身體不得離開地麵超過十厘米,時間限製三分鐘。”他踹了腳泥潭,濺起的泥漿落在前排新兵臉上,“看見沒?這就是你們的戰場!”
“第一組!徐哲!張浩!”
徐哲利落地趴進泥潭,瞬間被泥漿浸透。腐殖質的臭味直衝鼻腔,他咬緊牙關,手肘交替前進。泥水灌進衣領,順著脊背流下,每移動一寸都像在對抗沼澤的拉扯。他能感覺到碎石和樹枝隔著作訓服硌在胸口,泥漿灌進耳朵的黏膩觸感讓人頭皮發麻。
“屁股放低!”李昊的怒吼從頭頂傳來,“徐哲!你他媽是來選美的嗎?”
白夜忽然開口:“他左腿發力不對。”聲音不大,但足夠讓李昊立刻轉身。
“嗯?”李昊挑眉。
“重心太靠後,膝蓋拖拽角度錯誤。”白夜用左手比劃了個弧度,“應該減少15度彎曲。”
李昊眯起眼睛觀察片刻,突然抄起擴音器:“徐哲!左腿前頂15度!你當這是t台走秀嗎?!”
徐哲渾身一震,調整姿勢後速度果然快了不少。經過白夜麵前時,他鬼使神差地抬頭看了一眼。少年坐在陰涼處,蒼白的臉半隱在樹影裡,隻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驚人。
“第二組!趙小虎!王強!”
趙小虎自從摔樓事件後變得戰戰兢兢。他趴進泥潭時動作太猛,嗆了滿嘴泥水,咳得滿臉通紅。泥漿糊在臉上像戴了張醜陋的麵具。
“廢物!”李昊氣得直跺腳,“王凱,這要是在實戰中......”
“他會死。”白夜突然說。空氣瞬間凝固,連正在爬行的新兵都停了下來。
李昊的怒罵卡在喉嚨裡。白夜的目光穿過飛揚的塵土,平靜地補充:“需要專項訓練。右肩發力方式錯誤,核心肌群沒有激活。”
王凱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小白說得對。”他捅了捅李昊,“要不你帶其他人繼續,我單獨練練這小子?”
太陽越爬越高,訓練場變成了蒸籠。新兵們一個個像從泥漿裡撈出來的地鼠,作訓服濕得能擰出水。李昊的訓斥聲不斷,但每隔二十分鐘就會踱到樹蔭下:
“水喝了嗎?”
“太陽鏡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