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器的嗡鳴停止後,寂靜重新接管空間。白夜踩著未乾的水痕走出來,毛巾揉搓黑發的聲響成了整條走廊裡唯一的動靜。
暖氣充足的宿舍裡,其他七人早已換上了乾爽的作訓背心,三三兩兩坐在床邊。窗外,一月的寒風拍打著玻璃,與室內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
“小白!快來!”林濤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床位,眼睛亮得嚇人,“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麼把老趙說崩潰的!”
白夜慢悠悠地走到自己床邊,從枕頭下摸出一顆水果糖塞進嘴裡。橙子的甜香在口腔中擴散,讓他微微眯起眼睛。“沒什麼特彆的,”他含糊地說,“就是說了些常識。”
“常識?!”徐哲剛從恍惚狀態中恢複,聞言差點從床上滾下來,“你管那些叫常識?老子差點尿褲子!”
王凱盤腿坐在上鋪,手裡拋接著一顆壓縮餅乾:“我訓練過很多期新兵,見過無數硬漢在水刑環節鬼哭狼嚎。”餅乾“啪”地落在掌心,“但從沒見過誰把教官說到懷疑人生的。”
白夜蜷起腿坐在床上,濕發上的水珠滴落在領口,完全看不出是白天那個把戰俘模擬訓練變成教學現場的家夥。
周陽的智能手表發出輕微的“滴”聲。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頂燈的白光:“根據我的監測數據,小白在水刑環節的心率峰值隻有89,而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平均會達到140以上。”他點開一組圖表,“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噪音折磨階段,他的腦電波顯示出了類似冥想狀態的特征。”
“臥槽!”方烈猛地坐直身體,“你是說他在那種地獄般的噪音裡...冥想?”
白夜輕輕咬碎嘴裡的糖果,發出細微的“哢嚓”聲:“隻是轉移注意力的小技巧。”
“小技巧?”楊毅放下正在保養的手槍,聲音裡滿是不可思議,“你知道老趙現在在基地裡有個新外號嗎?"崩潰趙"!醫務室的人說,他量了三次血壓都不相信結果,非說血壓計壞了!”
眾人爆發出一陣大笑。李昊靠在窗邊,嘴角噙著笑,目光始終沒離開白夜。少年纖細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糖紙,發出細碎的聲響。
“最絕的是那段關於審訊椅的評論,”林濤模仿著白夜平靜的語氣,“"這裡少了個可調節腕銬"——老天,老趙當時的表情就像吞了隻活青蛙!”
徐哲裹著被子瑟瑟發抖:“...那個噪音...我感覺自己的腦漿都在沸騰...”他突然轉向白夜,“但你!你居然在討論音響係統的型號?!你到底是什麼做的?”
白夜歪了歪頭,黑發上的水珠隨著這個動作滾落:“不鏽鋼?”
宿舍裡再次爆發出大笑。王凱笑得差點從上鋪栽下來,被李昊一把拽住褲腿才沒摔個狗吃屎。
笑聲漸歇,周陽突然正色道:“說真的,小白,這些知識不是常規訓練能教會的。”他的機械手指輕輕敲擊著床沿,“就連特種部隊的教材裡,也不會詳細到東德斯塔西審訊椅的構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白夜身上。房間裡的氣氛微妙地變化了,暖氣運作的嗡嗡聲突然變得明顯起來。
白夜慢條斯理地展開被揉皺的糖紙,撫平上麵的褶皺:“我父親的書房有很多這類書籍。”他的聲音很輕,“小時候睡不著,就一本本翻著看。”
李昊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等等,”楊毅敏銳地眯起眼睛,“就算看過書,實際操作和心理素質是兩回事。”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今天那種情況,理論知識幫不了你控製本能反應。”
白夜將糖紙折成了一隻小船,放在床頭櫃上:“可能我比較奇怪吧。”他頓了頓,“疼痛和噪音...對我來說就像...天氣預報。”
這個古怪的比喻讓眾人麵麵相覷。徐哲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顯然想起了白夜在訓練中非人的表現。
“我見過很多狠角色,”王凱突然說,聲音罕見地嚴肅,“但沒人能像你這樣,在那種情況下還保持絕對冷靜。”他直視白夜的眼睛,“這不隻是訓練能達到的。”
房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白夜的目光落在自己疊好的作訓服上,指尖輕輕劃過臂章的位置。
“小白,”李昊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溫和,“沒人要審問你。隻是...大家都很佩服你,也擔心你。”
白夜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蜂蜜般的色澤。他看了看李昊,又環視一圈隊友們關切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揚:“我知道。”他輕輕地說,“謝謝。”
話題漸漸轉向明天的訓練計劃,氣氛重新輕鬆起來。林濤開始誇張地模仿趙教官崩潰的樣子,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