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瞳隱藏在兜帽下的嘴角，那絲萬年不變的、掌控一切的冰冷弧度，第一次徹底消失。陰影下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深深的忌憚！
“嶽鎮海…生命信號…消失…”操作員的聲音乾澀而顫抖，如同見了鬼，“未知高能反應…強度…無法估量…已超出記錄閾值…目標區域空間結構極不穩定…能量亂流等級…滅世級…”
“源初之愈的能量…被逆轉了？”金絲眼鏡研究員死死盯著屏幕上殘留的、屬於巨鼎的紊亂能量讀數，鏡片後的目光充滿了震撼和貪婪，“這不可能…除非…除非有同源的至高意誌強行介入操控…那個蕭燼…他怎麼可能…？”
深瞳沒有說話。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攥著控製台的邊緣，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計劃出現了巨大的、不可控的偏差！蕭燼…這個唐絕的傳人…竟然能引動“源初之愈”爆發出如此毀天滅地的力量？這已經完全超出了議會的預估和掌控！
“長官！壁壘已徹底破碎！目標區域正被海水倒灌！空間結構極不穩定！偵測到強烈的空間塌陷前兆！我們的深潛器小隊…信號全部丟失…卡隆指揮官的生命信號…極其微弱…”副官的聲音帶著驚恐。
“命令！”深瞳的聲音終於響起，冰冷依舊，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潛蛟號！立刻退出當前坐標！最大深度下潛！遠離能量亂流核心！啟動所有防禦力場！最高等級警戒！”
他猛地抬頭，陰影下的目光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那個代表星墜淵核心的、正在被混亂能量標記迅速染紅的區域。
“放棄…所有外圍單位。開啟‘深淵之眼’被動監測陣列，鎖定那片區域…哪怕它沉入地心，也要給我盯死了！另外…”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立刻向最高議會發送‘湮滅級’事件報告…代號：‘歸墟之怒’。”
命令下達。“潛蛟”號龐大的黑色艦體尾部，幽藍的推進器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龐大的身軀如同受驚的深海巨獸，開始急速轉向、下潛，遠離那片如同沸騰煉獄般的死亡海域。
深瞳最後看了一眼主屏幕上那片毀滅的亂流，陰影下的眼神，充滿了冰冷的計算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灼熱。
“源初之愈…歸源化虛…蕭燼…你帶給我的‘驚喜’，真是越來越大了…我們…還會再見的。”
冰冷，死寂，無邊的黑暗。
身體仿佛沉在萬丈冰淵的最底處，意識在無邊的虛無中飄蕩。沒有痛苦，沒有知覺，隻有永恒的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像是千年。
一點微弱的、溫潤的暖意，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光點，悄然出現在蕭燼即將徹底沉淪的意識深處。
是女嬰…源種碎片…
這個念頭如同微弱的火星，點燃了最後一絲求生的本能。
“咳…咳咳…”
劇烈的嗆咳撕心裂肺，冰冷的液體從口鼻中湧出，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鹹澀感。蕭燼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
渾濁…無邊的渾濁…
身體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正被一股平緩的暗流裹挾著，在幽暗的水域中隨波逐流。能見度極低，隻有一些散發著微弱磷光的深海浮遊生物，如同幽靈般在周圍緩緩飄蕩。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塊相對平整、覆蓋著厚厚淤泥的黑色礁石上。礁石很大，如同一個水下平台。慕清雨就躺在他身邊不遠處，氣息微弱但平穩，似乎還在昏迷中，蒼白的臉在幽暗的磷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引魂樞…女嬰…
蕭燼心中猛地一緊！他掙紮著坐起，牽動全身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空空如也！引魂樞失落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間攫住了他！
“嗚…”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嬰兒嚶嚀，如同天籟般傳入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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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燼猛地扭頭！隻見在不遠處一塊微微凸起的礁石上，女嬰小小的身體正蜷縮在那裡！她身下似乎墊著一塊柔軟的、散發著微弱白光的…海藻？她睜著那雙純淨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周圍緩緩飄動的發光浮遊生物，小嘴微微張著，發出細微的聲響。後頸那片玉白色的源種碎片，散發著柔和而穩定的光暈，如同一個小小的護罩，將她與冰冷的海水隔絕開來。
她還活著！而且看起來狀態很好！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衝散了引魂樞失落的陰霾！蕭燼掙紮著，強忍劇痛，踉蹌地爬到女嬰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入手溫軟，帶著源種碎片特有的溫潤氣息。女嬰似乎認得他，伸出小手，輕輕抓住了他染血破碎的衣襟，純淨的眼眸中倒映著他狼狽卻難掩激動的臉。
“沒事了…沒事了…”蕭燼聲音嘶啞，緊緊抱著這失而複得的溫暖，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
他這才有心思環顧四周。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海底洞穴，或者說是巨大裂穀的底部。頭頂上方，是無儘的幽暗海水，深不見底。周圍是陡峭嶙峋、覆蓋著發光苔蘚和奇異海葵的岩壁。水流平緩，溫度比深淵之上要高一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而沉靜的氣息。
這裡…是哪裡？星墜淵崩塌後，他們被亂流卷到了何處？
就在這時，慕清雨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隨即迅速恢複了慣有的冰冷和銳利。她掙紮著坐起，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目光最終落在抱著女嬰的蕭燼身上，眼神複雜。
“你…還活著。”慕清雨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
“你也一樣。”蕭燼看著她，雖然依舊警惕，但語氣中多了一絲共同經曆過生死的複雜情緒，“感覺怎麼樣？‘種子’…”
慕清雨下意識地抬手按向自己的胸口，冰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和困惑。“它…很安靜。前所未有的安靜。剛才…巨鼎的白光，還有那毀滅的洪流…似乎…重創了它？或者說…淨化了部分？”她自己也有些不確定。她能感覺到“種子”還在，但那股冰冷的、試圖控製她的意念，卻如同被強行鎮壓，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被馴服後的…溫順？不，更像是蟄伏。
“引魂樞呢？”慕清雨問道。
“失落了。”蕭燼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無奈。引魂樞是唐絕遺物，更是溝通巨鼎的關鍵，失落在此等絕地，無異於雪上加霜。
慕清雨沉默了一下，沒有追問。她的目光被岩壁上一處吸引了。在發光苔蘚的微弱光線下，那片岩壁似乎有些不同。她掙紮著站起身，踉蹌地走過去，用手拂開覆蓋的淤泥和水藻。
露出的岩壁上，布滿了人工開鑿的痕跡！刻痕極其古老，風格粗獷，描繪著一幅幅簡陋卻充滿力量的壁畫：巨大的海船在風暴中沉沒…幸存者在海底艱難跋涉…最終，他們來到了一座巨大的、散發著白光的門扉之前…跪拜…祈禱…
而在壁畫的最下方，刻著一個巨大的、蕭燼和慕清雨都無比熟悉的符號——三個相互嵌套的圓環，八顆星辰環繞著中心的漩渦！
“東海陣樞”的核心象征！
這裡…竟然有古人留下的痕跡？而且似乎指向某個…散發著白光的地方？
慕清雨冰冷的眸子驟然亮起！她猛地抬頭，看向洞穴深處那更加幽暗的方向。在那裡，在無數發光浮遊生物形成的微弱光帶儘頭，岩壁似乎向內凹陷，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緊緊閉合的、邊緣流淌著極其微弱卻恒定的…溫潤白光的…門戶輪廓？！
那白光的氣息…與引魂樞、與白色巨鼎散發的光芒…同源！
“看那裡！”慕清雨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激動。
蕭燼抱著女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臟也猛地一跳！
那道巨大的白色門戶，靜靜矗立在洞穴深處的黑暗中，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巨神之眼。門戶表麵光滑如鏡，非金非玉，材質竟與引魂樞和巨鼎極其相似！上麵同樣布滿了玄奧繁複的刻痕，此刻正散發著微弱而恒定的白光。
更讓兩人心神劇震的是，在門戶的正中央，那漩渦標記的核心位置，赫然鑲嵌著一個東西——一個巴掌大小、通體黝黑、布滿天然木紋的…匣子！
引魂樞！它竟然在這裡！仿佛被某種力量引導，嵌入了這扇神秘的門戶！
女嬰在蕭燼懷中，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後頸的源種碎片散發出柔和的微光，純淨的眼眸好奇地望向那道巨大的白色門戶。
星墜之地的最深處…引魂樞嵌入的白色門戶…古人壁畫指向的生路…還有女嬰源種的共鳴…
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了那裡！
蕭燼和慕清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疑惑，以及一絲絕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這扇門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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