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億萬根鋼針,持續不斷地刺穿著蕭燼殘破的軀殼。每一次劃動,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臟腑翻騰,血沫不受控製地從口鼻溢出,迅速被暗流卷走,融入這片死寂的歸墟之海。唯有左手緊握的引魂樞,那黝黑匣身傳來微弱卻堅定如心跳般的搏動,一絲絲暖流艱難地維係著他瀕臨熄滅的生命之火,也指引著方向。
前方,那在無邊幽暗與渾濁中明滅的白色光柱,是他唯一的錨點。光柱源自一片巨大而猙獰的海底亂石堆深處,每一次明滅,都散發出磅礴而溫和的生命氣息,如同沉睡巨神悠長的吐納,滌蕩著周遭冰冷的死亡。這氣息不僅滋養著他枯竭的身體,更與女嬰的氣息完美交融——她就在那裡!而且,那光芒中蘊含的力量,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精純、磅礴,仿佛乾涸的泉眼尋回了本源!
近了!更近了!
借著那明滅白光的照耀,亂石堆深處半掩於漆黑淤泥中的巨大輪廓,終於清晰地撞入蕭燼布滿血絲的眼簾!
那赫然是一座鼎!
通體呈現出溫潤內斂的玉白色澤,雖半埋於汙穢,卻纖塵不染,仿佛淤泥也無法玷汙其分毫神異。鼎身造型古樸厚重,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與“源初之愈”巨鼎在神韻上一脈相承,隻是體積略小,且表麵布滿了更為複雜、深邃的玄奧紋路,如同鐫刻著天地至理。此刻,這些紋路正隨著白色光柱的明滅而流淌著微光,如同活物般呼吸。純淨的白光正是從鼎口噴薄而出,直刺幽暗的海淵!
而在那散發著神聖氣息的玉白巨鼎之下,一道纖細的身影蜷縮著,雙臂緊緊環抱著懷中一團被柔和白光包裹的小小繈褓,正是慕清雨與女嬰!慕清雨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氣息微弱,顯然在方舟最後的衝擊中耗儘了心力,甚至可能遭受了更重的精神反噬。唯有她環抱女嬰的手臂,依舊保持著一種近乎凝固的守護姿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女嬰後頸處,那片玉白色的源種碎片正熠熠生輝,純淨的光芒如同潮汐般擴散,與身下玉鼎散發的白光同頻共振,形成一種玄妙的循環。正是這共鳴,形成了那衝天的光柱!女嬰似乎並未受傷,純淨的黑眸好奇地眨動著,小嘴微微張合,無聲地吞吐著那濃鬱的生命氣息,小小的身體在白光中顯得愈發晶瑩剔透。
“清雨!囡囡!”蕭燼心頭巨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混合著深沉的擔憂瞬間湧遍全身。他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手腳並用,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巨鼎旁,冰冷顫抖的手指第一時間探向慕清雨的頸側。
微弱的脈搏!她還活著!
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巨大的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反噬上來,讓他眼前發黑,險些栽倒。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刺痛刺激著昏沉的意識,強行支撐著身體。他迅速檢查慕清雨的身體,除了幾處不算嚴重的擦傷和內力枯竭、精神透支的跡象外,並無致命外傷。女嬰更是安然無恙,被源種碎片和玉鼎的雙重力量保護著。
此地絕非久留之地!議會和倭寇的追兵,隨時可能像嗅到血腥的鯊魚般撲來!
蕭燼目光如電,迅速掃視四周。這片亂石堆如同海底崩塌的山脈,巨大的石塊犬牙交錯,形成天然的屏障,暫時遮蔽了白光的源頭。但頭頂上方,幽暗的海水中,已有數道強力探燈光柱如同鬼魅般掃過,光束刺破渾濁,帶著森然的搜尋意味!隱約還能看到如同深海怪魚般的金屬輪廓在更遠處遊弋!
“必須走!”蕭燼當機立斷。他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慕清雨背起,用撕扯下的破爛衣襟緊緊固定在自己背上。女嬰則被他用僅剩的、相對乾淨的衣料裹好,緊緊護在胸前。引魂樞被他牢牢係在腰間,那微弱的搏動感此刻成了他精神的支柱。
就在他準備尋找出路時,眼角的餘光猛地瞥見玉鼎鼎身靠近底部、被淤泥半掩的一處區域。那裡的紋路似乎與周圍不同,隱隱構成了一幅極其簡略、卻指向性極強的線條圖!那線條蜿蜒曲折,連接著幾個奇特的標記點,其中一個標記點,赫然與他們所在的巨鼎位置隱隱吻合!
“地圖?”蕭燼心神劇震!這鼎上竟刻有指引?!這歸墟之海深處,難道還隱藏著其他類似的源初之鼎?或者說…這圖指向的是“啟明”方舟核心秘密的源頭?
時間緊迫,不容細究!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將這鼎身地圖的方位死死烙印在腦海深處。這可能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指引!
他選定一個與頭頂探燈光束掃射方向相反、亂石最為嶙峋複雜的區域,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海水,不顧臟腑的劇痛,強行運轉起剛剛恢複一絲的歸源勁,收斂所有氣息,如同一條重傷卻依舊警惕的深海遊魚,背著慕清雨,護著女嬰,悄無聲息地潛入更深的亂石陰影之中。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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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
數道強勁的水流攪動聲打破了此地的死寂!七八名身著議會“清道夫”標誌性黑色作戰裝甲、頭戴全封閉金屬頭盔的士兵,如同幽靈般從上方降落,動作迅捷而專業地分散開來。他們手中的武器並非能量槍械,而是更適合水下近戰的、閃爍著幽藍電弧的高頻切割刃和帶有強力吸附裝置的鉤索槍。
為首一人身材格外高大,頭盔麵罩下透出的電子眼閃爍著冰冷的紅光,他抬手做了幾個手勢,士兵們立刻呈扇形散開,警惕地搜索著每一塊巨石的縫隙,高頻切割刃隨時準備揮出。一名士兵很快發現了巨鼎旁殘留的血跡和掙紮痕跡。
“報告‘潛蛟’,發現目標蹤跡!遺留血跡,體溫未散!發現未知大型玉質構造物,能量反應與之前方舟爆發的白光同源!目標攜帶傷員,應未走遠!”紅眼頭目通過頭盔內置通訊器,聲音冰冷地彙報。
“深瞳大人命令:目標蕭燼、慕清雨及攜帶源種的女嬰,必須活捉!玉質構造物列為最高優先級目標,原地封鎖,不得破壞!‘潛蛟’號已投放‘深淵之眼’掃描陣列,他們逃不出這片殘骸區!優先追蹤生命信號!”通訊器中傳來毫無感情的指令。
“明白!”紅眼頭目眼中紅光一閃,“散開!以玉鼎為中心,輻射搜索!發現目標,允許使用非致命麻痹武器!行動!”
士兵們如同嗅到獵物的狼群,沿著蕭燼留下的微弱痕跡和血腥味,迅速朝著亂石堆深處追索而去。高頻切割刃劃開海水,發出低沉的嗡鳴,如同死神的低語。
然而,他們並未察覺,在另一側更高處的巨大岩石陰影中,幾雙陰鷙如毒蛇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幾人身穿殘破的倭寇水靠,臉上塗抹著防水的油彩,氣息陰冷而內斂,如同融入了黑暗的礁石。為首一人,正是之前指揮倭寇殘艦追擊方舟的獨眼中年首領!他僅剩的一隻眼中,此刻燃燒著貪婪與刻骨的恨意,死死盯著下方散發著純淨白光的玉鼎,以及那些議會士兵。
“八嘎…源初之力…聖物…”他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音嘶啞,“議會…也想染指?做夢!”他猛地一揮手,身後幾名如同鬼魅般的倭寇精銳忍者,立刻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貼著岩壁向下滑去,手中淬毒的苦無和吹箭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藍的色澤,目標直指那些背對著他們的“清道夫”士兵!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歸墟海底的亂石迷宮,瞬間化作三方勢力角逐的修羅殺場!
蕭燼背著慕清雨,護著胸前的女嬰,在冰冷刺骨的海水和嶙峋鋒利的亂石間艱難穿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冰冷的鹹水灌入口鼻,刺激得他幾乎窒息。背後的慕清雨氣息微弱,身體隨著他的動作而輕微晃動。胸前繈褓中的女嬰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壓抑的危機,不再好奇張望,小嘴緊抿著,純淨的黑眸中帶著一絲本能的警惕,後頸的源種碎片光芒也收斂了許多,隻維持著淡淡的溫潤光暈。
引魂樞緊貼腰側,那微弱卻持續的搏動感,如同黑暗中唯一的鼓點,支撐著他麻木的意誌。他強迫自己不去想身體的極限,不去想追兵的迫近,腦海中隻剩下那驚鴻一瞥的鼎身地圖線條!那蜿蜒的軌跡指向亂石堆深處某個方位,那裡似乎有一片更為密集、如同海底石林般的區域。
身後的水流聲越來越清晰!不是自然的暗流,而是帶著某種規律性的攪動,伴隨著極其細微的金屬摩擦聲!追兵來了!而且不止一人!
蕭燼眼中厲芒一閃,猛地側身,將自己和背上的慕清雨緊緊貼在一塊巨大的、布滿藤壺的礁石凹陷處。幾乎就在他藏好的瞬間,兩道幽藍色的探燈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一左一右地從他剛才行進的位置掃過!光束後方,兩名“清道夫”士兵的身影在渾濁的海水中若隱若現,他們端著帶有水下攝像頭的製式武器,高頻切割刃垂在身側,警惕地搜索著。
距離太近了!蕭燼甚至能看清對方裝甲上冰冷的金屬反光。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僅存的那一絲歸源勁在斷裂的經脈中艱難地凝聚於右臂,引魂樞的搏動似乎也加快了一絲,傳遞出微弱的暖流,讓他冰冷僵硬的手指恢複了些許靈活。他左手死死護住胸前的女嬰,右手則悄無聲息地摸向腰間——那裡除了引魂樞,還插著一把在之前艙室搏殺中從“清道夫”屍體上奪來的、造型奇特、帶有鋸齒刃的格鬥匕首!
不能硬拚!必須一擊斃命,且不能發出太大動靜引來更多敵人!
就在那兩名士兵搜索無果,準備轉向另一側通道的刹那!
“咻!咻!”
兩道極其細微、幾乎被水流聲掩蓋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從上方一處更高的岩石縫隙中射出!速度快如閃電,目標直指兩名“清道夫”士兵的後頸!
是吹箭!淬毒的吹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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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士兵訓練有素,對危險的直覺異常敏銳!幾乎在破空聲響起的同時,兩人同時做出規避動作,猛地向兩側翻滾!然而,水下阻力終究影響了動作的迅捷!
“噗嗤!”“呃!”
一支毒箭擦著一名士兵的頭盔邊緣飛過,另一支卻精準地釘入了另一名士兵肩頸裝甲的薄弱連接處!劇毒瞬間發作!那名士兵身體猛地一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手腳便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手中的武器脫手墜落,高頻切割刃砸在岩石上,濺起一串沉悶的火星和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