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混合著濃重的鹹腥與無處不在的黑暗,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紮刺著慕清雨殘存的意識。沉重的海水擠壓著肺腑,每一次試圖呼吸,帶來的都是撕裂般的劇痛和更多苦澀海水的灌入。唯有左腕處那隻緊握著自己的、帶著驚人力量與一絲溫熱的手,如同連接著絕望深淵的唯一纜繩,死死拽著她,不讓她徹底沉淪。
阿雅…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慕清雨混亂的靈魂上。背叛?守護?那清澈眼眸深處的痛楚與掙紮,如同迷霧般將她包裹。昏迷前看到的、緊貼在阿雅水靠胸前的、散發著微弱乳白光暈的輪廓——囡囡的源種碎片!它為何會在阿雅身上?囡囡現在如何?
巨大的疑問與冰冷的窒息感交織,幾乎要將她殘存的意識徹底撕碎。
“嘩啦——!”
頭猛地衝破水麵!冰冷鹹澀的空氣如同刀子般灌入火燒火燎的胸腔!
“咳咳咳!”劇烈的嗆咳撕心裂肺,混雜著血沫的海水從口鼻中噴湧而出。慕清雨如同被拋上岸的瀕死之魚,癱軟在冰冷濕滑的岩石上,貪婪而痛苦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左肩深可見骨的恐怖創口和背後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舞。
“姐姐!撐住!”阿雅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喘息和擔憂。她迅速將慕清雨拖離水邊,安置在一塊相對乾燥的凹陷岩石旁,又轉身將背上那個被黑色油布嚴密包裹、如同巨大繭蛹般的身影小心放下。油布包裹下,蕭燼依舊毫無聲息,隻有油布表麵因他體內那不穩定氣息的衝擊而微微起伏。
慕清雨強忍著眩暈和劇痛,冰眸艱難地聚焦,打量身處之地。
這是一個巨大、空曠得令人心悸的所在。他們似乎正處於一個巨大地下洞窟的入口處。腳下是濕滑冰冷的黑色岩石,向前延伸,沒入一片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洞窟穹頂高不可攀,隱沒在濃重的陰影裡。唯一的光源,來自兩側高聳的岩壁——上麵布滿了無數散發著幽幽藍綠光芒的奇特苔蘚和如同巨大珊瑚般的磷光礦物,將洞窟映照得一片慘綠,如同置身於巨獸的腹腔之中。
空氣冰冷潮濕,彌漫著濃烈的海腥氣、岩石的塵土味,還有一種…極其微弱、卻仿佛沉澱了萬古歲月的金屬鏽蝕氣息。更讓慕清雨心神不寧的是,那無處不在的、低沉而持續的“嗡”鳴聲,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仿佛整座巨大的洞窟,本身就是一頭沉睡的深海巨獸,正發出緩慢而沉重的呼吸!
這裡…是海淵城內部?!那鬥篷人口中、議會與司徒猙爭奪的終極秘密所在?!
慕清雨的心猛地一沉。剛出虎穴,又入龍潭!這死寂而巨大的空間,比外麵的怒海更加令人窒息。
阿雅迅速檢查慕清雨的傷勢。當看到左肩那深可見骨、邊緣焦黑卷曲的恐怖創口時,她清澈的眼眸中瞬間湧起巨大的痛楚和自責,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傷口必須立刻處理!議會能量刃的灼傷帶著火毒,會不斷侵蝕!”阿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動作卻異常迅捷。她再次從懷中取出那個扁平的金屬小盒,裡麵除了碧綠的藥丸,還有一小卷浸泡在油脂中的銀針和幾片散發著奇異清香的墨綠色草葉。她迅速取出一枚藥丸塞入慕清雨口中,又撚起那墨綠色草葉,放在掌心用內息催動。草葉瞬間軟化,滲出粘稠的、散發著清涼氣息的墨綠汁液。阿雅小心地將汁液塗抹在慕清雨左肩恐怖的創口邊緣。
一股清涼中帶著微微刺痛的感覺傳來,奇跡般地壓製了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火毒灼痛感。慕清雨悶哼一聲,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
“這是‘墨玉藻’,能暫時壓製議會能量武器的火毒侵蝕。”阿雅低聲解釋,動作輕柔而專注,如同對待最珍貴的瓷器。她接著拿起銀針,指尖凝聚著微弱卻精純的內息,快如閃電般刺入慕清雨左肩和背後幾處要穴!針法精準玄奧,帶著一種強行封脈止血、疏導淤塞的意味。
慕清雨沒有抗拒,隻是冰眸死死盯著阿雅那雙近在咫尺的、清澈卻布滿血絲的眼眸。那裡麵翻湧著太多複雜難言的情緒——痛楚、愧疚、掙紮,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守護。她胸前水靠之下,那源種碎片散發的微弱乳白光暈,透過緊身的鯊魚皮,隱約可見。
“囡囡…碎片…”慕清雨的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耗儘氣力。
阿雅施針的手猛地一顫!她迅速低下頭,避開了慕清雨的目光,長長的睫毛劇烈地抖動著,如同受驚的蝶翼。沉默了片刻,她才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囡囡…暫時安全…碎片…是護身符…也是…鑰匙…”她的聲音帶著巨大的苦澀和無奈,仿佛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鑰匙?又是鑰匙!鬥篷人提過,司徒猙提過,現在阿雅也提!這源種碎片到底是什麼鑰匙?通向哪裡?慕清雨心中疑竇叢生,但此刻追問隻會徒耗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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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會…追兵…”慕清雨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目光投向身後那洶湧灌入的地下海水道入口。冰冷的海水依舊翻湧,追兵的腳步隨時可能踏浪而來。
“暫時甩開了…但這裡…也不安全…”阿雅迅速處理好慕清雨最致命的幾處傷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站起身,清澈的目光投向洞窟深處那片死寂的黑暗,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海淵城…比想象中更危險…它…是活的…”
活的?慕清雨心中一凜。那無處不在的“嗡”鳴…難道真是這座死寂之城的“心跳”?
就在這時!
“唔…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野獸磨牙般的痛苦低吼,猛地從旁邊那黑色油布包裹中傳出!
蕭燼!
包裹劇烈地鼓脹、扭動起來!覆蓋其上的黑色油布,竟隱隱透出內部熾烈的暗紅光芒!一股狂暴的、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焚天氣息,混合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金屬質感,再次不受控製地從包裹內爆發出來!阿雅之前布下的銀針和壓製藥效,正在被這股恐怖的力量強行衝破!
“不好!壓製不住了!”阿雅臉色劇變,清澈的眸子裡瞬間充滿了驚駭!她迅速撲到包裹旁,雙手飛快地結出幾個玄奧的手印,指尖凝聚起淡藍色的、如同海水般柔韌的內息,試圖按向包裹上幾個關鍵節點!
然而,她指尖的柔韌內息剛一觸及油布表麵——
“嗤——!”
一股灼熱到極致的焚天勁氣混合著一股冰冷的、帶著金屬排斥力的詭異能量,如同無形的尖刺,瞬間反噬而出!
“啊!”阿雅悶哼一聲,指尖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和冰冷的鋼針同時刺中,劇痛傳來!她踉蹌著後退一步,指尖瞬間變得一片焦黑,又覆蓋上了一層詭異的薄霜!那焚天勁的暴烈與斷肢處異物的冰冷排斥,形成了一種極端矛盾而恐怖的力量,竟連她這精妙的壓製手法都難以奏效!
包裹的扭動更加劇烈!暗紅光芒透過油布縫隙,如同熔岩般流淌!蕭燼痛苦的嘶吼聲也越來越清晰,仿佛靈魂正在被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瘋狂撕扯!
慕清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燼的情況比想象的更糟!鬥篷人的“重塑”,議會骨釘的殘留,加上他自身瀕臨崩潰的焚天勁…這些力量在他體內形成了恐怖的衝突和漩渦!再這樣下去,他要麼被焚天勁徹底焚成灰燼,要麼被那冰冷的異物侵蝕,變成非人非機械的怪物!
必須幫他!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慕清雨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用儘殘力,朝著劇烈扭動的包裹爬去!粗糙的岩石磨礪著傷口,鮮血再次滲出,但她渾然不顧。
“姐姐!彆過去!危險!”阿雅驚駭地想要阻止。
慕清雨置若罔聞。她爬到包裹旁,染血的右手顫抖著,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輕輕按在了劇烈起伏的油布之上!位置,正是包裹下蕭燼心口所在!
沒有內息,沒有技巧。隻有一股純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意誌和呼喚,混合著她自身殘存的、微弱卻精純的歸源勁氣息,如同涓涓細流,透過油布,朝著蕭燼那狂暴混亂的核心傳遞而去!
燼…回來…守住本心…我們都在…
這無聲的意念,如同黑暗中唯一溫暖的星火,微弱,卻執著。
就在慕清雨的手掌觸及油布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