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界東南,七層紀構儘頭,斷序空崖之後。
此地無時序編號,無坐標可循,隻靠命因牽引而入,被稱為——“荒淵裂界·無紀之域”。
秦宇、湮玥、雲漪三人並肩立於界崖邊緣,眼前,是一片失控的紀序殘海。
遙望之下,隻見天地崩殘、日月亂裂,整個世界仿佛是一具被反複剝離、重鑄、重寫過億萬次的紀骸。
那不是山脈,而是一道道被邏輯鏈條生生拉斷、再由異獸屍骨拚接而成的“淵脊”。
那不是大地,而是鋪滿魂識灰燼、因果碎詞的“構紋沙原”,每一粒塵埃中都蘊著死者臨終的意念殘音。
天空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層壓覆在彼此之上的“思維裂頁”——
那是億萬個已死世界的記憶殘層,懸掛如書頁,飄搖間可見舊紀天神的崩塌、構武長河的折斷、神獸咆哮被因果鏈條強行吞噬的殘響。
耳邊微風拂來,竟隱隱傳來嘶吼與低吟交織之聲。
有如鯨隕般的古神咆哮,撼得空間振蕩;
有似葬鐘般的心跳回響,來自不知名的源底;
更有一些扭曲的語句,如禱似咒,在耳畔纏繞低語:
“命……斷者,歸淵……”
“淵中之光,不可觀……”
“誰敢書我之死?誰能述我之名?”
雲漪皺眉,身周浮出億道黑識環刃,肅殺之氣自魂核激蕩而起,低聲道:
“這是……不是單純的試界,這已經是高維墳場。”
湮玥站定於一塊碎淵之石上,望向下方那無邊裂原,眸中曦光悄燃:
“很好。越危險,越適合我們。”
“紀之命數,不該由廟堂定,也不該由議席裁。”
“就從這裡開始,我們重寫它。”
秦宇站於兩人之間,目光平靜如淵,右手緩緩探入識海,將一縷殘破的命因流牽引至掌中。
“走吧——”
“踏入荒淵,見證這紀界……最該覆滅的部分。”
他們三人同時踏出一步。
紀序儘頭,裂淵初啟。
三人同時跨入紀裂邊界。
識海翻湧,命因震蕩。
他們的腳步踏下的一瞬,便被一道巨大無比的高維卷渦吞入,那不是空間通道,而是一片由“已湮滅命題殘片”構成的邏輯折疊隧道,橫穿萬象,貫通混序。十息之後,三人轟然墜地,落於試界的第一戰域。
湮灰高原。
那是一片仿佛由古紀神獸屍骨堆積而成的恐怖廢原。
放眼望去,數以億計的天骸、魂殿、祭器、戰場殘頁被碾壓成一層灰燼覆蓋於大地,湮霧翻滾,構紋升騰,天空低垂得像壓在頭頂的金屬穹頂,時時震響古神語咒。這裡沒有綠意,沒有藍天,沒有光明。整個空間中彌漫著一種似死非死、似寂非寂的壓迫律流。
大地廣闊無邊,每一道地裂都如斷界之溝;每一座遠方碎峰,皆是曾被擊殺的世界遺構殘角。
秦宇站定,神識剛一展開,便感受到四周存在著至少數百頭擁有“湮主境初階”以上氣息的異獸魂影,混跡於遠處骨海之間,隱伏、窺探、蠢動。
更遠處,雲漪目光幽暗地凝視著天邊的高空,隻見一道模糊巨影正在三十萬魂域之外緩慢爬行,那是一尊斷頭神像構成的生靈之體,拖著十重死界,體型足以踏碎紀山三千。
湮玥靜靜立於秦宇身側,她腳下灰塵微動,一隻四翼裂骨鳥正埋藏於地底深處試圖吞咬她的影子。
她輕輕一瞥,毫無情緒波動,便已將其命軌凍結。
砰。
一具十丈巨型魂骨自地底爆出,直接崩解成數百條因果絲,被曦芒瞬息湮散。
這便是——荒淵試界·湮灰高原。
這裡沒有規則、沒有“你我之分”,也沒有“公平與否”的底線。
此地唯一承認的語言,是你能否將自己的名字寫進敵人的毀滅記錄中。
雲漪淡聲道:“……兩千七百八十四個窺視者,三尊紀外構者,十六頭魂構獸,東南方向還殘存一條未破的時鏈。”
湮玥緩緩開口:“試界隻會越深入越危險。”
秦宇抬頭,眸光仿佛穿越整個灰原,無比平靜地吐出四字:
“正合我意。”
下一刻,三人齊步踏入高原腹地。
碎骨飛起,構音回蕩,一輪由命題之灰構成的“戰日”冉冉升起。
他們——踏上了荒淵真正的第一戰場。
湮灰高原的風如刀,吹拂而過的不止是灰塵,更是億萬因果構件被抹除後殘留的意識殘音。三人尚未走出十萬魂域,便感受到整片高原氣息的劇烈震蕩。
一道道沉重無比的威壓自四方降臨,或如崩天神錘,或若界壁傾覆。
秦宇停下腳步,眉目微抬,湮玥與雲漪亦同時望向灰原深層。
隻見自四麵八方緩緩而來一道又一道古老的身影,那些人並非來自紀無之源本身,而是身負外維度氣機、非紀構魂印記,卻強行以命鏈錨定住自身存在,在試圖——踏入更高維度之門。
他們之中,有:
身披星金法袍的仙帝,自太微仙域而來,一掌可鎮下萬道神山,座下神凰魂體吐焰三萬裡;
身後拖曳百重星輪的仙王,來自昆墟上界,掌控時間切片與六識重構;
道骨森寒、眉目淡漠的“真仙帝”,目中浮現三重天象,一念之間斬斷因果十鏈;
更有一名全身籠罩在佛金暗灰之中的“道祖級存在”,身旁伴有四聖刃神使,步步皆引空間斷滅。
他們腳步沉緩卻堅定,彙聚於此。每一道氣息所過之處,皆引動大地低鳴,構紋浮現。
但他們並未繼續向深淵腹地行進。
因為他們知曉——再往前一步,便是真正的“紀界核心獵殺域”。
在那片區域內,有真正邁入寂源境的紀源弟子、紀獸魂主、構界異靈、甚至連傳說中死而未滅的初紀殘骸都可能蘇醒。
他們……隻配留在高原外圍——這湮灰高原,是他們最後的機會,是他們窺伺“寂源境·至臻”的唯一階梯。
他們可以殺戮,可以獵魂,可以布道、奪識、吸收命軌因數——但都僅限於此。
有人低語:“聽說,這次紀源界殿放開入口,是為了篩選那些真正可能踏入‘主紀係統’的外來者。”
“而我們……若能在此境之中滅殺一名‘寂源·至臻’者,便有可能接引命因,立於本紀。”
忽然間,那名真仙帝抬頭,目光死死鎖住前方三道身影。
他麵色驟冷:“……那是……”
“紀無之源·永衍界殿·新晉寂源者?”
仙帝的眉目在此刻露出前所未有的貪婪。
“他們才剛踏入荒淵試界……還未真正融入界核。”
“若能奪其命軌、剝其魂構,我們便可反向建立自己的紀因之路……”
越來越多的目光,開始在灰原邊緣鎖定那三人。
秦宇、湮玥、雲漪。
三位寂源至臻,卻無源殿護法隨行者,孤行而至,仿佛最誘人的祭品。
遠處,某位仙王舔舐指尖,眼神瘋狂:“從來都是我們入侵諸界……現在,你們主動走進來了?”
“——那就彆怪我們以葬道之禮,送你們歸寂。”
湮灰高原,魂構風暴尚未散儘。
三人腳步落下的刹那,灰塵之中,五道磅礴氣息緩緩顯形。那是五尊立於骨原之上的高維外者,身影如山,目光如刃。
——他們早已等候多時。
為首之人,滿頭白發,背負三輪血月之影,氣機之中攜帶著天序逆因的構文。他開口,聲音如洪鐘低鳴:
“你們……便是永衍界殿那兩個新晉寂源者?”
“看著年紀尚輕,氣血剛成……真是一群乳臭未乾的紀界幼犬。”
其旁一位黃金戰甲的仙王嗤笑,長槍輕點地麵,激起地脈裂紋:
“我們這些人,誰不是踏滅百界、橫殺十聖才堪堪摸到這紀無之源的邊緣?”
“你們卻能走捷徑,直接踏入源殿……當真是荒唐。”
“還是紀界太過寬仁了,連這種沒破輪序的半魂體也敢收?”
那位真仙帝眯起眼,神識掃過湮玥,嘴角揚起一抹帶著玩味的邪異弧度:
“這小姑娘不錯。”
“曦光、寂命雙源魂構,若我能將你識鏈抽出,回去煉入魂爐,怕是能為我補足半步無上之缺。”
“如何?若你現在主動跪下,交出魂核與命器,我可以……饒你一命。”
湮玥神情未動,眼中映著對方魂殼內構的一點虛裂,冷聲一字未吐。
幽龍雲漪自灰淵中緩緩浮出,一步踏前,聲音漠然:
“……這就是所謂的‘仙王’?膽子比魂禽都小,話倒比命題還多。”
她龍眸之中隱隱泛起黑焰,冷光如絞鏈般掃向五人。
另一名黑袍道祖沉默不語,然而他身後虛空中卻裂開三重“命圖層”,似有殘界崩毀的殘響回蕩。他緩緩舉起手中殘缺的斧狀武器,語調緩慢、冰冷:
“誰殺那個男的。”
“我——要那女的命圖。”
秦宇微微側頭,瞥向他們,語氣淡漠至極:
“你們的‘維度編號’,是不是還沒注冊成功?”
“抱歉,在紀無之源裡——連一句話都不配完整說完。”
五道目光瞬間沉冷。
下一刻,戰意如淵,殺機沸騰。
高原灰浪驟然爆起,戰場成形。
——他們不知,他們所挑釁的,並非兩名初入紀界的少年與魂獸,而是來自命題儘頭的湮淵毀滅者。
幽龍雲漪緩緩踏前,腳尖輕點灰淵斷骨之間,風絲卷繞,黑鱗泛起淡光。
“宇哥,玥姐——”
她輕笑,發絲隨風散落:“這種級彆的螻蟻……就全部交給我來處理吧。”
她的聲音未落,灰原之上五敵已同時露出譏笑之意。
那仙王長槍直指雲漪,眉目滿是不屑:
“讓你們當中的小寵物出戰?可真有意思。”
“但也好——你若撐得過我們一輪合殺,倒也算條龍,不是蟲。”
五人腳步一沉,虛空驟變!
第一位出手者,是來自昆墟的仙王,他手中七星裂空槍橫掃而出:七星逆辰殺
以七道裂空之星為引,構建“逆轉天辰”殺伐軌道,專破魂核鎖鏈,一槍出,天辰逆碎,命軌亂流。
天空瞬間出現七顆深紫戰星,如七柄貫天神錐,齊向雲漪心臟激射而來,虛空如畫布被撕成黑縫!
第二位,是那黃金戰甲仙王,他右掌托起炎日神輪,狂笑:九曜封神劫
九重炎曜疊光輪轉,斬斷因果魂圖,一旦照身,命識即灼,元神即碎。
轟然間,九輪金陽降世,每一輪皆帶著封神雷文,萬雷如火山暴怒,直將雲漪吞沒!
第三位,真仙帝身形突隱,隻留下一道殘影,如刀鋒虛界突入雲漪左側:六識斷空斬
以識為刃,斬六識,毀七情,魂識一動即崩。專斬高維魂覺,令敵陷入失知死寂。
他的刀未動,整個空間內的聲音、觸感、光影、因果皆被割裂,化為六重空斷之域,欲令雲漪意識失控、魂識崩碎!
第四位仙王,自背後百重星輪中抽出一根星鏈長鞭,狠狠甩下:星鎖湮魂鏈
以星象鏈鎖魂,錨命識於宇宙毀滅初點,使其反覆自滅,永無再生之機。
鞭影化萬鏈,猶如群星隕落之尾,席卷成識域囚籠,令一切存在回歸初淵!
最後一人,黑袍道祖,至始未言一語,忽而雙手合印,身後三重命圖層轟然炸裂:道崩·九因絕命圖以九重滅因構成命圖,強行剝奪敵人存在邏輯,使其在“未誕生”層麵徹底湮滅。
高空炸響,一麵燃燒的“逆命繪卷”轟然降臨,覆蓋半個湮灰高原,繪卷之中赫然是雲漪被斬碎、撕裂、墮入未生虛淵的畫麵!
——五敵聯動,殺伐無缺,天穹儘毀,魂域儘封。
整片湮灰高原在這一刻,化作了五道命級戰技的毀滅戰場!
地脈斷裂,魂石噴濺,命因雷網席卷天底!
然而。
在這層層殺意、輪輪神威的正中心——
雲漪,僅站於原地,未動分毫。
黑鱗微漾,雙眸未曾眨動半點。
唇角卻輕輕揚起一道弧度:
“……這就是你們‘全力’?”
“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