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小院,門窗緊閉。
奉清歌蜷縮在房間角落的陰影裡,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汗水浸透了她的單衣,幾縷發絲黏在蒼白的額角。那塊貼身收藏的染血金屬殘片,此刻正隔著衣物散發出一種灼熱而邪異的氣息,如同烙鐵般燙著她的皮膚!腦海中,無數破碎、扭曲的畫麵瘋狂閃現:遮天蔽日的巨大陰影在蠕動…無數扭曲的符文在血管中遊走…淒厲絕望的哀嚎在靈魂深處回蕩…還有那個戴著青銅麵具的身影,在血色的月光下,向她伸出了枯骨般的手!
“呃啊——!”又是一陣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襲來,奉清歌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將那幾乎衝破喉嚨的慘叫壓了回去。她顫抖的手伸入懷中,緊緊握住那被層層包裹的殘片。入手不再是冰冷的金屬感,而是一種詭異的、如同擁有心跳般的脈動!那殘片上乾涸的血跡,在無人察覺的包裹深處,仿佛活了過來,正貪婪地吸收著她因痛苦而逸散出的精神力量,其下那些詭異的刻痕,在黑暗中閃爍著妖異的微光。
“滾…出去!”她凝聚起全部意誌,在識海中發出無聲的咆哮,試圖驅逐那些入侵的幻象和低語。清冷的月華之力在她體內艱難流轉,與那殘片散發出的、源於祭司儀式的邪異力量激烈對抗著。每一次對抗,都如同在靈魂深處刮起一場風暴。
就在她幾乎要被那痛苦和混亂吞噬的瞬間,腦海中那些瘋狂閃回的畫麵裡,一個細節被無限放大——在那片蠕動陰影的最深處,在無數扭曲符文的源頭,似乎…矗立著一座巨大、古老、由無數骸骨和金屬殘片壘砌而成的…祭壇!其形狀,竟與她手中這塊染血的殘片邊緣的撕裂痕跡,隱隱吻合!
這個發現帶來的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寒意和一種宿命般的窒息感。她的身世之謎,她所承受的痛苦,與那祭司所圖謀的、正在邕州城外瘋狂汲取“根源”之力喂養的古老陰影,緊密地糾纏在了一起!她不是旁觀者,而是這恐怖漩渦的中心!
院外,奉清歌布下的警示符,紅光猛地熾盛了一瞬,隨即又黯淡下去,仿佛耗儘了力量。
葬龍澗深處,子夜時分。
霧氣濃得化不開,帶著刺骨的陰寒,彌漫在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見底的裂穀之間。月光在這裡被扭曲、吞噬,隻留下慘淡的微光。一處天然形成的、宛如巨獸張開大口的石窟前,地麵被清理出來,以不知名的暗紅色粉末畫出了一個巨大、繁複到令人眼暈的符文法陣。法陣的線條扭曲盤繞,中心卻是一個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空洞。
祭司獨自站在法陣中央,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似乎就匍匐在他腳下。灰色的鬥篷在濃霧中幾乎隱沒,唯有那張青銅麵具,在周圍幾塊自行懸浮、散發著幽綠光芒的奇異礦石映照下,反射著冰冷死寂的光。
他微微仰頭,麵具朝向濃霧遮蔽的天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無聲的寂靜中,法陣邊緣的暗紅色粉末仿佛活了過來,開始極其緩慢地沿著紋路流動,散發出淡淡的血腥氣。
時間一點點流逝。濃霧深處,終於傳來了極其輕微、帶著猶豫的腳步聲。
司徒明遠的身影在霧氣中顯現出來。他孤身一人,未帶任何護衛,臉色在幽綠光芒的映照下顯得異常蒼白。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個紫檀木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目光死死盯著法陣中央那個如同深淵入口般的灰色身影,充滿了掙紮、恐懼,以及一絲被貪婪點燃的瘋狂。
他停在法陣邊緣,離那流動的暗紅粉末僅一步之遙。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他緩緩打開了手中的紫檀木匣。匣中,一塊約莫巴掌大小、通體潔白無瑕、內部仿佛有氤氳雲氣緩緩流動的玉璧顯露出來。正是司徒家的傳承至寶——流雲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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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璧出現的刹那,法陣中心那漆黑的空洞似乎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懸浮的幽綠礦石光芒也猛地一盛!
“東西…帶來了。”司徒明遠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祭司緩緩低下頭,青銅麵具轉向司徒明遠和他手中的玉璧。兜帽的陰影下,兩點幽光如同寒潭深處的鬼火,鎖定了那散發著溫潤雲氣的寶物。
“放…下。”冰冷的低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司徒明遠的耳膜。
司徒明遠身體劇烈一顫,眼神中的掙紮達到了頂點。流雲璧…司徒家的根啊!獻出去,等於將全族的命運交予這個不知是神是魔的存在!然而,葬龍澗外,南宮烈那如芒在背的威脅,青梧衛步步緊逼的壓力,還有那能“引動地脈、改易風水”的逆天誘惑…最終,貪婪和恐懼壓倒了一切。他閉上眼,牙關緊咬,猛地將盛放著流雲璧的木匣,拋向了法陣中心,拋向了那個漆黑的空洞!
木匣劃破濃霧,直墜而下!就在木匣即將落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間——
祭司寬大的袖袍猛地一拂!一股無形的力量卷住了木匣!那潔白無瑕、雲氣氤氳的流雲璧,竟硬生生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木匣中扯出!玉璧離匣的刹那,其內部溫潤的雲氣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瘋狂地湧動起來,試圖掙脫!
然而,祭司枯瘦的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爪,隔空虛虛一抓!流雲璧上猛地爆發出一圈刺目的白光,伴隨著一聲極其細微、卻充滿了無儘悲愴與絕望的嗡鳴!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強行撕裂了!
司徒明遠如遭雷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塊!那是源於血脈深處的劇痛!
流雲璧的光芒瞬間黯淡,內部氤氳的雲氣消失無蹤,變得如同普通的頑石。而一縷極其精純、散發著淡淡雲霞光暈的本源氣息,被祭司強行從玉璧中剝離出來,如同活物般在他枯爪般的五指間扭曲掙紮!
“不…!”司徒明遠發出絕望的嘶吼。
祭司對司徒明遠的慘狀視若無睹。他看也未看那失去光澤的玉璧,任由它如同垃圾般墜落在法陣冰冷的岩石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五指間那縷掙紮的雲霞本源上。他口中再次發出那種非人的、破碎扭曲的低語,音節古老而褻瀆。
隨著他的低語,五指間的雲霞本源被強行壓縮、扭曲,最終化為一點米粒大小、卻蘊含著恐怖能量的熾亮光點!他屈指一彈!
咻!
那點熾亮的光點如同流星,精準地射入法陣中心那漆黑的空洞之中!
轟——!
整個葬龍澗仿佛都震動了一下!那漆黑的空洞猛地向內塌陷、收縮,隨即又如同心臟般劇烈地搏動、膨脹開來!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冰冷、死寂、卻又帶著吞噬一切生機的龐然意誌,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被打擾,帶著一絲被“美味”喚醒的貪婪與滿足,從那搏動的黑暗中彌漫而出!濃霧被無形的力量攪動,形成巨大的漩渦!法陣邊緣的暗紅色粉末瞬間燃燒起來,化為跳躍的黑色火焰!
司徒明遠被這股恐怖的意誌餘波掃中,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拋飛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再次噴出大口鮮血,昏死過去,臉上猶自凝固著無儘的悔恨與恐懼。
祭司站在法陣中央,承受著那恐怖意誌最直接的衝擊,灰色的鬥篷在無形的風暴中獵獵作響。他緩緩張開雙臂,如同擁抱這來自深淵的回應。青銅麵具下,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飽含了某種病態愉悅的歎息。
“滋養…繼續…”他低語著,目光似乎穿透了濃霧,投向了邕州城的方向,也投向了更遙遠的西南絕域。“盛宴…才剛剛開始…”
他身後的濃霧中,幾個新加入的、獻上了傳承信物的身影悄然浮現,眼神空洞而狂熱,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傀儡。他們跟隨著祭司,如同融入濃霧的幽靈,消失在葬龍澗的更深處。原地,隻留下昏迷的司徒明遠,碎裂的流雲璧,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法陣,以及那緩緩平複、卻依舊散發著無儘寒意與饑餓感的黑暗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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