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西,一處早已廢棄多年的前朝屯兵衛所——“虎嘯營”,在深沉的夜色裡,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輪廓模糊而猙獰。殘破的土牆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陰影,坍塌的箭樓隻剩下嶙峋的骨架,夜風穿過空洞的門窗,發出嗚咽般的怪響。這裡,正是岑仲昭精心布置的“誘餌”核心——一個被刻意泄露出去的、關於數名新政權核心要員將秘密轉移至此的假據點。
營盤深處,一間勉強還算完整的石屋內,燈火如豆。岑仲昭負手立於簡陋的木桌前,桌上攤開的並非軍務文書,而是一張描繪著複雜能量軌跡的絹圖。他指尖在那些玄奧的線條上緩緩移動,眼神銳利如鷹隱,反複推演著每一個環節。奉清歌立於一旁,素白的手指間撚著一枚刻滿細密符文的古舊龜甲,龜甲上流轉著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乳白色光暈。她雙眸微閉,似乎在感應著什麼,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
“莫寒衣的‘幽玄之力’,其爆發前的征兆,是空間罅隙的異常‘漣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雖微,卻有跡可循。”奉清歌的聲音清冷如泉,打破了石屋內的寂靜,“其核心,在於他意念牽引虛空能量時,必然會在目標點附近造成短暫的‘能量塌陷’,如同漩渦形成前的預兆。捕捉這瞬間的塌陷,便是破其無形刺殺的關鍵。”
岑仲昭的目光從絹圖上抬起,落在奉清歌手中的龜甲上:“所以,你以此‘星鑒’為引,布下‘靈網’,便是要捕捉這‘塌陷’的漣漪?”
“正是。”奉清歌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洞察幽微的智慧之光,“‘星鑒’能感知最細微的能量異動,如同蛛網感應飛蟲的震顫。而秦家提供的‘戰魂引’…”她目光投向石屋角落陰影中,那裡靜靜倚靠著幾件形態各異、散發著古老蒼茫氣息的兵器——一柄青銅巨斧,斧刃隱有血光流轉;一把造型奇特的連弩,弩身刻滿獸紋;還有一麵布滿銅鏽的圓盾,盾麵坑窪,仿佛承載了無數戰場殺伐。“…其蘊含的戰場英魂意誌,至剛至陽,磅礴浩大,對‘幽玄訣’這類偏於陰詭的空間操控之力,有著天然的壓製與擾動。當‘幽玄之力’引動空間罅隙時,‘戰魂引’的烈陽之氣,就如同投入漩渦的巨石,足以讓其瞬間紊亂失衡!”
岑仲昭眼中寒光一閃:“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引以為傲的無形刺殺,便是他最大的破綻!”他猛地轉身,對肅立在門邊的青梧衛統領衛錚沉聲道:“傳令!各伏擊點,‘戰魂引’準備!農陸聯盟的‘陷地藤’、‘蝕金蟻’都給我埋好了!網已張開,靜待大魚入甕!”
衛錚抱拳領命,身影無聲地沒入門外濃重的黑暗。石屋內,隻剩下燭火搖曳,以及奉清歌指間龜甲上那微弱卻執著的白色光暈,如同黑暗中警惕的眼眸。
與此同時,鬼哭林深處。
莫寒衣立於林間空地,四周是數十名氣息凝練、如同融入陰影本身的“無麵者”。他閉著雙眼,周身縈繞著一層極淡、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霧氣。奉子軒傳授的艱澀咒言在心海深處回響:“…心念為引,虛空為刃…動靜之機,在乎幽玄…”無形的意念如同觸須,以他為中心,悄然向虎嘯營方向延伸、感知。他捕捉到了那裡“不同尋常”的能量聚集,捕捉到了幾股刻意壓抑卻依舊強大的氣息波動——這與他通過“鷹愁峽”驛站截獲的情報完全吻合!
“目標確認,氣息鎖定。”莫寒衣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殺意,“虎嘯營,戍時三刻,目標轉移前動手。‘幽玄刺’,破其首腦,亂其核心,一擊即退!”
“遵命!”數十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鬼魅齊喑。
夜色,濃得化不開。子時將近,烏雲徹底遮蔽了殘月,天地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墨黑。廢棄的虎嘯營,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墳場。
數十道比夜色更濃的黑影,如同從地獄裂縫中滲出的墨汁,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營盤外圍的殘垣斷壁之間。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甚至連衣袂破風的聲音都微乎其微。他們正是莫寒衣親自率領的影月盟血月)最精銳的刺客——“無麵者”。
莫寒衣走在最前,身影飄忽不定,仿佛沒有實體。他意念高度凝聚,幽玄訣運轉到極致,感知著前方石屋內的“目標”。距離越來越近…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就在他即將鎖定石屋內那幾股“核心氣息”的刹那,異變陡生!
“嗡——!”
一聲低沉、厚重、仿佛來自遠古戰場的號角聲,毫無預兆地在死寂的營盤中炸響!這號角聲並非物理的聲響,而是直接在靈魂層麵震蕩!一股磅礴、熾烈、帶著金戈鐵馬殺伐之意的恐怖意誌,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瞬間席卷了整個虎嘯營廢墟!
“不好!”莫寒衣瞳孔驟然收縮!他感知中那幾股“核心氣息”如同泡沫般瞬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四麵八方驟然亮起的、無數道充滿森然殺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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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幾乎在號角聲響起的同一瞬間,莫寒衣身側一名“無麵者”正欲對一處陰影發動“幽玄刺”,指尖的黑色漣漪剛剛泛起——
“吼!”
一聲震耳欲聾、飽含戰魂怒意的咆哮自他瞄準的陰影處爆發!一道由純粹金光構成的、身披殘破重甲的古代武士虛影憑空顯現!那虛影手中的金色巨斧帶著開山裂石之勢,並非劈向刺客本身,而是狠狠砸向他指尖引動的那片即將形成空間罅隙的“能量塌陷點”!
轟隆!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金光與無形的空間漣漪猛烈碰撞!那名“無麵者”如遭重錘轟擊,凝聚的幽玄之力瞬間被狂暴的戰魂意誌衝散、反噬!他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股帶著內臟碎片的黑血,身體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塌半堵土牆,生死不知!
“戰魂引!是秦家的戰魂引!”有“無麵者”驚駭欲絕地嘶吼,聲音因恐懼而扭曲。這至剛至陽的戰場英魂意誌,正是他們陰詭“幽玄刺”的天然克星!
“起網!”衛錚的怒吼如同驚雷,撕裂夜空!
轟!轟!轟!
整個虎嘯營廢墟仿佛活了過來!地麵猛烈震顫,無數根閃爍著幽綠光芒、布滿尖銳倒刺的粗壯藤蔓農陸聯盟的“陷地藤”)破土而出,如同狂舞的巨蟒,瘋狂絞纏向猝不及防的“無麵者”!與此同時,地麵上、牆壁縫隙裡,湧出密密麻麻、指甲蓋大小、甲殼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蟻群“蝕金蟻”)!它們無視刀鋒劈砍,無視勁氣震擊,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覆蓋上刺客們的身體,瘋狂啃噬著他們護身的軟甲、皮肉,甚至試圖鑽進口鼻耳竅!
慘叫聲、怒吼聲、藤蔓絞殺的咯吱聲、甲殼啃噬的沙沙聲瞬間交織成一片地獄交響曲!精心訓練的“無麵者”陣型大亂!他們引以為傲的隱匿和速度,在無處不在的藤蔓纏繞和蟻群覆蓋下大打折扣!更可怕的是,“戰魂引”的咆哮此起彼伏,一道道或持斧、或執弩、或舉盾的英魂虛影在廢墟各處顯現,每一次金光閃耀,都精準地轟擊在“無麵者”試圖引動“幽玄刺”的能量節點上,將無形的刺殺扼殺在搖籃,並帶來致命的反噬!
“莫寒衣!納命來!”一聲雷霆怒吼如同天罰降臨!岑仲昭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從石屋中暴射而出!他手中並非尋常兵刃,而是一柄通體纏繞著熾白電光的長槍!槍身符文流轉,引動九天之上隱隱的雷鳴!正是他結合奉清歌提供的部分遠古符文知識,以自身強橫修為驅動的“驚雷破邪槍”!槍尖所指,正是混亂中心、氣息瞬間變得狂暴的莫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