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在壓抑的沉默中開始,各方勢力將連日來收集到的、與暗夜影相關的慘痛證據一一呈現。
秦家代表率先起身,命人抬上來幾塊沉重的石板。石板上布滿了爆炸衝擊和煙熏火燎的痕跡,但其表麵,清晰地殘留著一些用銳器或某種能量蝕刻出的怪異符號。這些符號扭曲、抽象,帶著一種令人本能感到厭惡的韻律,與軍火庫爆炸現場發現的金屬碎片上的紋路如出一轍。“這是在城西爆炸廢墟深處、以及我們家族守護的幾處古祭壇廢墟中新近發現的符號,”秦家代表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這些符號絕非裝飾,更像是某種邪惡儀式的標記或力量的錨點!它們出現的地方,古老遺跡本身的守護靈韻都遭到了汙染和削弱!”
緊接著,羅家的賬房先生捧著一摞厚厚的賬冊上前,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諸位請看。自運輸隊被劫、軍火庫爆炸以來,短短十日,邕州城內外的經濟脈絡已遭受重創。藥材價格因貨源斷絕暴漲三倍有餘,恐慌性囤積導致米糧布匹等生活物資價格也節節攀升。更嚴重的是,通往南方和西北的兩條主要商路,因頻發的‘鬼影劫掠’傳聞,商隊幾乎絕跡!碼頭貨運量銳減四成!羅家旗下十七家商鋪被迫歇業,損失…難以估量。這絕非尋常盜匪所能為,其意在摧毀我邕州民生根基!”冰冷的數據,清晰地描繪出恐慌這隻無形之手如何扼住邕州的經濟命脈。
農陸聯盟魁首重重一拳砸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虎目圓睜,壓抑的悲憤幾乎噴薄而出:“損失?我們損失的不僅僅是貨物和銀錢!是十七條活生生漢子的命!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頂梁柱!黑風峽的血還沒乾透!暗夜影…這群藏頭露尾的雜碎!他們搶走的貨裡,有我們聯盟新研製的‘連珠火銃’核心圖紙樣本!還有一批專門克製異獸的強效麻醉藥劑!這些東西落到他們手裡,後果不堪設想!”他的話語如同受傷猛獸的低吼,充滿了血淚的控訴。
當奉清歌在“夜梟”的攙扶下,略顯疲憊卻眼神銳利如刀地步入定策堂時,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她身上還帶著廢墟的塵土氣息,肩頭衣襟處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能量腐蝕後的焦痕。她沒有多言,徑直走到長桌前,將一張剛剛憑借驚人記憶力繪製出來的、無比精細的徽章圖騰圖案鋪展開來。
那扭曲的觸手漩渦,那冷漠貪婪的巨大豎瞳,邪異的線條仿佛帶著某種攝人心魄的魔力,讓整個議事廳的溫度都驟然降低了幾分。同時,她將靈犀玉佩輕輕放在圖騰旁邊,玉佩此刻已恢複溫潤,但細心之人仍能察覺到其內部流轉的光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
“昨夜城南鬼宅區,”奉清歌的聲音清冷而有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率小隊探查能量異常節點,遭遇暗夜影精銳伏擊。對方匿蹤之術匪夷所思,攻擊手段融合了詭異的能量侵蝕與精神乾擾,威力驚人。這枚徽章圖騰,屬於他們的核心成員。而其攻擊所引動的能量……”她指向玉佩,“與汙染乾擾遠古力量節點的邪異波動同源!他們不僅能利用,更在主動汙染、扭曲天地間殘存的遠古力量餘暉!其目的,絕非劫掠破壞如此簡單!”
奉清歌的陳述和那枚邪異的圖騰,如同在壓抑的火山口投下了最後一塊巨石。議事廳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隻有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汙染遠古力量?這已超出了普通勢力爭鬥的範疇,觸及了天地法則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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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仲昭霍然站起,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手握重權的臉龐,聲音斬釘截鐵:“諸位!豺狼已入室,毒蛇已噬心!暗夜影非癬疥之疾,乃心腹大患!當此生死存亡之際,若再各掃門前雪,藏私掖情,無異於坐以待斃,自掘墳墓!我提議:青梧衛、盧家情報中樞、各家族密探、農陸聯盟耳目,即刻起,所有關於暗夜影的蛛絲馬跡——無論是一道可疑的陰影、一句古怪的傳言、一處異常的能量波動、或是一個陌生的符號——必須毫無保留,彙總至守備府‘風信閣’,由專人梳理分析!情報共享,刻不容緩!”
“岑統領所言極是!”盧正峰立刻附議,他深知情報的價值,“盧家‘天聽’係統,全力接入‘風信閣’,所有密信渠道、分析專家,任君調遣!”
農陸聯盟魁首和羅家、秦家等代表也紛紛點頭,表示願傾力配合。在絕對的外部威脅麵前,內部的藩籬被暫時打破。
奉清歌待眾人表態稍定,才再次開口,她的目光落在那枚邪異的圖騰上:“此圖騰乃關鍵鑰匙。盧家學究天人,古籍秘藏無數,懇請盧族長調動族中所有精通上古文字、符號學、宗教秘史的大儒宿老,不惜一切代價,深挖此圖騰的根源!它指向何方?代表何物?唯有知其根底,方能斬草除根!”她又輕輕拿起靈犀玉佩,“同時,靈犀玉佩對暗夜影汙染節點的能量波動感應最為敏銳。我建議,由我主導,挑選精乾人手組成數支小隊,以玉佩為引,對已探知和後續發現的能量異常節點進行定點清除或嚴密監控,阻斷其汙染源,壓縮其活動空間!此為主動出擊之矛!”
盧正峰鄭重接過奉清歌遞來的圖騰摹本,肅然道:“奉姑娘放心,盧家書樓‘琅嬛福地’,即刻封樓查典!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這邪眼的來曆!”
岑仲昭看著奉清歌略顯蒼白的臉和肩頭的傷痕,沉聲道:“奉姑娘主動請纓,勇氣可嘉。然敵暗我明,凶險異常。行動小隊需絕對精銳,青梧衛‘銳鋒營’隨時聽候調遣。清除節點,務必謀定後動,一擊必中!”
會議在高度共識與緊迫感中結束。各方勢力首領步履匆匆地離開定策堂,一道道命令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迅速在邕州龐大的軍政機器中激起層層漣漪,傳遞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情報的壁壘被打破,力量的齒輪開始朝著同一個方向高速咬合轉動。
暗夜籠罩下的邕州,反擊的序曲已然奏響。
會議結束後,奉清歌並未休息。肩頭的腐蝕傷處傳來陣陣陰寒的刺痛,精神識海也因強行催動玉佩和對抗精神侵蝕而疲憊不堪,但那雙眸子卻燃燒著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堅定的火焰。那枚邪異的豎瞳圖騰,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帶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不安。
她沒有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帶著那幅親手繪製的圖騰摹本,在盧正峰的特許下,由一位白發蒼蒼、眼神卻異常清亮的盧家老供奉引領,徑直踏入了盧家守衛最為森嚴、傳承千年的禁地——琅嬛福地。
推開那扇沉重的、包裹著青銅加固條的古老木門,一股混合著陳年墨香、宣紙氣息、樟腦防腐劑以及更深邃的、仿佛時光沉澱本身的獨特味道撲麵而來。巨大的空間內,光線被巧妙地設計得柔和而充足。一排排頂天立地的紫檀木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齊地排列著,一眼望不到儘頭。書架上,是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古籍卷軸、竹簡帛書、石刻拓片…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塵埃,在透過高窗琉璃瓦射入的光束中緩緩舞動。這裡收藏的不僅是知識,更是邕州乃至整個南疆失落的記憶和古老的秘密。
老供奉引著奉清歌來到福地深處一間更為靜謐的研究室。室內燭火通明,長桌上早已鋪開了奉清歌帶來的圖騰摹本。桌旁,三位盧家最具聲望的宿老已嚴陣以待。他們或須發皆白,或麵容清臒,眼神卻都銳利如鷹,透著洞穿歲月迷霧的智慧。一位專精上古神魔誌異與失落宗教史;一位是符號學與圖騰學的泰鬥,對各種文明的神秘紋樣如數家珍;還有一位則精通罕見的古精靈語、深淵語及一些早已消亡的禁忌文字。
奉清歌將昨夜遇襲的細節,尤其是對方如何引動環境死氣、汙染能量節點,以及那徽章圖騰在戰鬥時散發出的邪異冰冷氣息,儘可能詳儘地描述出來。她特彆強調了那種“汙染”感,對遠古力量餘暉的褻瀆與吞噬。
三位宿老聽得異常專注,蒼老的臉上神色變幻,時而凝重,時而驚疑。當奉清歌講述完畢,那位專精上古神魔誌異的白發宿老——盧玄明,伸出枯瘦但異常穩定的手指,輕輕撫過圖騰摹本上那扭曲的觸手漩渦和中央的豎瞳,他的指尖竟在微微顫抖。
“貪婪之眼…吞噬之渦…”盧玄明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揭開塵封噩夢的沉重,“錯不了…這氣息…這褻瀆的意味…與古籍中記載的那個名字…吻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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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巍巍地起身,走到研究室角落一個需要三把不同鑰匙才能開啟的、布滿奇異符文的鐵櫃前。一番複雜的操作後,鐵櫃發出沉悶的機括轉動聲。他從中取出一個用不知名黑色獸皮嚴密包裹的長條狀物體。解開層層獸皮,露出裡麵一卷顏色暗沉、仿佛浸染過無數歲月血汙的古老皮質卷軸。
卷軸在長桌上被小心翼翼地鋪開。皮質堅韌卻布滿裂紋,上麵的字跡和圖案是用一種暗紅近黑的顏料繪製,曆經漫長歲月,依舊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不祥。卷軸的內容駁雜混亂,充滿了瘋狂囈語般的描述和令人作嘔的獻祭場景繪畫。然而,在卷軸的核心位置,赫然繪製著一個與奉清歌所繪徽章圖騰幾乎一模一樣的圖案——扭曲的觸手漩渦環繞著中央冷漠的巨大豎瞳!圖案下方,用一種扭曲如蛇蟲爬行般的古老文字,標注著一個名字。
“看這裡!”盧玄明枯槁的手指重重地點在那個名字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混沌之眸’!
另一位符號學宿老盧文淵湊近細看,倒吸一口涼氣,指著卷軸圖騰與摹本圖騰漩渦邊緣幾處極其細微、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的紋路差異:“奉姑娘請看!你帶回來的圖騰,漩渦邊緣這裡…多了三道極其隱晦的逆旋紋!這…這並非簡單的模仿!這是‘蘇醒’的標記!意味著這個邪教的核心教義或某個禁忌儀式…在沉寂漫長歲月後…被重新激活了!”“混沌之眸…”奉清歌低聲重複著這個充滿無儘惡意的名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竄而上。她看向盧玄明,“盧老,此教究竟是何來曆?有何可怖之處?”
盧玄明閉上眼睛,仿佛在回憶一段極其不願觸及的黑暗曆史,片刻後才緩緩睜開,渾濁的眼中充滿了凝重與悲憫:“此乃上古之毒瘤,誕生於秩序初定、文明蒙昧的黑暗紀元。他們崇拜‘混沌’本身,視一切有序、生命、創造為枷鎖和汙穢,狂熱地追求終極的‘虛無’與‘吞噬’。其核心教義,便是通過褻瀆的儀式、無儘的殺戮與獻祭,汙染並最終‘吞噬’掉維係世界存在的本源力量——即你們平衡者守護的遠古力量餘暉!他們認為,唯有讓一切重歸混沌的‘母渦’,才是最終的‘淨化’與‘升華’。”
他指著卷軸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獻祭畫麵:“為了達成這瘋狂的目標,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屠戮生靈,以億萬怨魂的絕望為祭品;汙染地脈龍氣,破壞自然平衡;褻瀆古老聖所,扭曲守護靈韻…每一次大規模的獻祭,都需要在特定的能量節點上,刻下他們的褻瀆圖騰,建立所謂的‘吞噬之錨’,如同毒藤的根須,深深紮入世界的本源汲取養分,擴大汙染。”
“此教一度勢力滔天,所過之處,生機斷絕,文明湮滅,隻餘永恒的黑暗與死寂。”盧文淵接口道,聲音低沉,“直到…平衡者的先賢們聯合了當時尚處於鼎盛時期的諸多隱世家族,以及部分秉持光明的古老存在,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才將其主力徹底擊潰,摧毀了其大部分‘吞噬之錨’,並將他們的核心教典與主要傳承封印於時空夾縫或絕地之中。此戰之後,平衡者傳承斷絕大半,許多強大的隱世家族也元氣大傷,甚至就此消亡。‘混沌之眸’這個名字,便成了禁忌,被刻意遺忘在曆史的塵埃裡…”
“如今…”盧玄明看著奉清歌帶來的圖騰摹本,看著那三道代表“蘇醒”的逆旋紋,聲音沉重得如同歎息,“它們死灰複燃了。從曆史的深淵中爬回來了…而且,看這手段——匿蹤如影、汙染節點、利用怨氣死氣、精準打擊關鍵設施…其組織性、隱蔽性和對遠古力量的扭曲運用,比古籍中記載的更加陰險、更加狠辣!暗夜影…恐怕隻是其探入我們這個時代的…一隻黑暗觸手!”
研究室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燭火偶爾爆出細微的劈啪聲。卷軸上那暗紅的圖騰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那隻巨大的豎瞳冷冷地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散發著無儘的貪婪與惡意。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奉清歌靜靜地佇立在長桌前,指尖冰涼。她終於明白,為何靈犀玉佩的感應會如此強烈而痛苦,為何那汙染節點的能量會讓她靈魂都感到顫栗。這不再是簡單的邊境衝突或勢力傾軋。暗夜影,或者說其背後的“混沌之眸”,它們的目標是吞噬維係這個世界存在的根基!是徹底的虛無!
她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掌心。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催動靈犀玉佩時,那份源自血脈、守護秩序與平衡的溫熱力量。這力量曾對抗過影月盟的野心,挫敗過黑衣人的陰謀。而此刻,它將麵對的,是比影月盟古老萬倍、比黑衣人瘋狂萬倍的,源自世界誕生之初的混沌之敵。
窗外,邕州城的萬家燈火在夜色中朦朧閃爍,勾勒出人間煙火的溫暖輪廓。這平凡的安寧之下,上古的邪魔已悄然張開了吞噬的巨口。
奉清歌緩緩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靈犀玉佩在胸前傳來一絲微弱的、卻堅定不移的暖意。守護者的血脈在沉寂中蘇醒,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發出無聲的錚鳴。
一場跨越了漫長時光長河、守護與吞噬的終極之戰,已然降臨。邕州的命運,乃至整個天地秩序的存續,都係於此役。她抬起頭,眼中最後一絲疲憊被徹底燃儘,隻剩下玉石俱焚的決絕與守護到底的堅毅。
硬仗?
不。
這是戰爭。
一場關乎世界存亡的戰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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