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吳史?輿服誌補遺》載:永興十三年冬,熱河行轅忽現隱秘謀議,驚起朝堂千層浪。禦史謝淵依《香乘》《礦冶通考》《考工記箋注》等典籍,自龍涎香灰的凝結形態、須發纖維的礦物殘留、紫檀案幾的材質紋路入手,抽絲剝繭。當香料、毛發、器物皆化作無聲證詞,這場圍繞物候證據的較量,將九王奪嫡的殘酷真相,以更為驚心動魄的方式呈現在世人眼前。權力的誘惑下,親情、法理皆成籌碼,而謝淵能否憑借微末物證,撕開這重重迷霧?
惻惻泣路歧,哀哀悲素絲。
路歧有南北,素絲易變移。
萬事固如此,人生無定期。
田竇相傾奪,賓客互盈虧。
世途多翻覆,交道方險巇。
鬥酒強然諾,寸心終自疑。
張陳竟火滅,蕭朱亦星離。
眾鳥集榮柯,窮魚守枯池。
嗟嗟失權客,勤問何所規。
永興十三年冬,朔風裹挾著細雪,如利刃般刮擦著熱河行轅斑駁的朱漆門。銅鎖表麵覆著層薄霜,謝淵伸手觸碰時,寒意瞬間順著指尖竄入骨髓。他望著這扇緊閉多年的門,喉結不自覺地滾動——門後藏著的,或許是足以顛覆朝局的驚天秘密。
推開木門的刹那,腐木氣息混著陳香撲麵而來,謝淵被嗆得連連咳嗽,眼眶泛紅。他蹲下身,從袖中取出特製銀匙,小心翼翼地刮取銅爐內的殘灰,每一下動作都帶著十二分的謹慎,仿佛在挖掘千年古墓中的珍寶。“取《香乘》卷十二。”聲音低沉沙啞,呼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瞬間凝成霜花,模糊了眼前的典籍。
“龍腦香與麝香配比,正是永興五年的內廷貢方。”指尖碾過結塊的香灰,觸感粗糙且緊實,“此灰凝結狀態,符合密閉空間持續燃燒數年的特征。太子被圈禁六年,銅爐卻從未間斷熏香...”謝淵瞳孔微縮,心中警鈴大作,“尋常圈禁之人,怎會有如此奢侈且持續的用香?背後必有蹊蹺!”
將爐壁凝結的蠟油刮下,放入陶製坩堝加熱。隨著溫度升高,黑色粉末漸漸析出,沉入底部。謝淵的手突然劇烈顫抖,險些打翻坩堝:“《礦冶通考》記載,此鐵礦粉與早年私軍兵器車淬火用料完全一致!圈禁期間,私軍物資竟仍能暗中流通?太子表麵軟禁,實則在積蓄力量,這是公然違抗聖命!”想到太子的狼子野心,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滲出,卻渾然不覺。
未時,驗功房內彌漫著一股古怪的氣息。青銅顯微鏡下,太子蕭桓的須發標本泛著幽光,仿佛藏著無數秘密。謝淵屏住呼吸,湊近目鏡,白發中的銅綠結晶閃爍著冷冽光芒,黑發根部細密的砷顆粒如同潛伏的毒蛇,隨時準備出擊。
“取《工部礦脈圖》。”聲音微微發顫,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黑發根部砷含量異常,與趙王鐵坊私鑄兵器的礦脈走向完全吻合!”三年前那樁震驚朝野的私鑄案瞬間湧入腦海,當時的案卷、證詞,此刻竟與眼前的太子扯上了關係。再看白發中的銅綠,與銅礦伴生礦成分絲毫不差,謝淵猛地站起身,撞倒身後木椅,發出轟然巨響:“銅綠來自銅礦,那是國家命脈!太子染指其中,究竟有何圖謀?”
將須發油脂置於火盆上融化,鬆脂香氣很快彌漫整個房間。謝淵抓起檢測報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與銅爐蠟油同源!敵營礦料、中立銅綠、帝王用香...一條完整的生理證據鏈!太子的身體,早已成了他勾結勢力的鐵證!他這些年,究竟在暗中謀劃多少陰謀?”想到太子的背叛,謝淵心中湧起滔天怒火,對這種罔顧國法、踐踏親情的行為痛恨至極。
申時,陽光透過結滿冰花的窗欞,在紫檀案幾上投下斑駁光影。謝淵戴上鹿皮手套,指尖沿著木紋緩緩滑動,觸感細膩順滑,卻暗藏玄機。突然,他的手指猛地停頓,瞳孔驟縮:“這木紋走向,竟與京杭漕運線路分毫不差!漕運乃國家經濟命脈,太子為何將其刻在案幾上?難道...”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海中浮現,讓他不寒而栗。
拿出遊標卡尺測量桌角包銅,錫鉛配比三比七的結果讓他心頭一震:“與韓王令牌同屬永興七年三號爐所鑄!韓王向來謹慎小心,卻與太子在器物上有此關聯,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隱情!”目光移向案上茶盞,釉色中的孔雀石綠在陽光下閃爍,如同惡魔的眼睛。湊近細看盞底,微銘處被指腹摩挲得發亮,謝淵倒吸一口冷氣:“《顏料考》記載,此色取自銅礦。太子日日摩挲此處,看來這密談,就是他複出奪權的關鍵!”
金鑾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趙王蕭桭大步出列,玄色官袍隨著步伐獵獵作響,暗紋若隱若現,好似他內心翻湧的陰謀。“陛下!太子被圈禁期間,私通外敵,私藏軍資,證據確鑿!此等謀逆大罪,當處以極刑,以儆效尤!不殺太子,難平民憤,更難以穩固朝綱!”聲音如洪鐘般響徹大殿,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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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蕭櫟麵色凝重,向前跨出一步,聲音低沉有力:“趙王莫要急於定罪!太子被圈禁多年,這些證據是否有人栽贓陷害,尚未可知。謝禦史,還請你秉公辦理,莫要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過真正的罪人。”他深知此事背後牽扯甚廣,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朝局動蕩。
謝淵手持證據穩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而沉重。“諸位殿下!龍涎香灰暗藏時間密碼,須發纖維記錄罪證,案幾木紋隱喻權力。”展開檢測報告時,紙張摩擦聲在寂靜的大殿格外清晰,“太子圈禁期間,私通私軍,染指礦脈,覬覦漕運,其心可誅!但在定罪之前,我們必須徹查與他勾結的勢力,斬斷背後的利益鏈條,否則今日懲辦了太子,明日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韓王蕭檸眉頭緊鎖,神色複雜地站出來:“謝禦史所言極是。此事涉及多方勢力,若倉促定罪,恐生變故。還請陛下下令,徹查與太子往來的所有人員和物資,務必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他不想輕易卷入紛爭,但又不能坐視不理,生怕朝局因此陷入混亂。
永熙帝蕭睿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中滿是失望與憤怒,仿佛要將整個大殿凍結。他重重拍案,震得冕旒劇烈晃動:“謝卿即刻組建專案組,務必查清此事!若有人膽敢包庇、阻撓,一律嚴懲不貸!太子...唉,朕養了個好兒子!養不教,父之過,朕又該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聲音中充滿了疲憊與痛心,這場因太子引發的危機,讓他心力交瘁。
當夜,禦史台驗功房內燭火昏黃,在牆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謝淵疲憊地癱坐在案前,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案頭堆滿新收集的卷宗和物證,如山般沉重。周立匆匆跑來,官帽歪斜,臉上滿是驚恐:“大人,趙王黨羽在京城散布謠言,說您收受太子賄賂,意圖包庇;成王的人也在暗中拉攏與太子案有關的證人;更有甚者,朝中多位大臣聯名上書,要求從輕發落太子!這些大臣,怕是早已被太子或其他勢力收買,官官相護,罔顧國法!”
謝淵握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道道血痕:“傳玄夜衛!嚴密監視各方動向,控製所有相關證人。膽敢乾擾辦案者,先斬後奏!無論他們如何阻撓,我定要將真相大白於天下!就算與整個朝堂為敵,我也絕不退縮!若不能查清此案,我有何顏麵麵對天下百姓,又如何對得起自己這身官服?”
與此同時,趙王王府密室中,蕭桭把玩著黑玉扳指,陰狠地對幕僚下令:“加大輿論攻勢,務必讓太子萬劫不複。必要時,讓我們安插在禦史台的眼線破壞證據。絕不能讓太子有翻身的機會,這是除掉他的絕佳時機!”成王王府內,蕭櫟焦急地來回踱步,對手下吩咐:“密切關注謝禦史的動向,保護好可能被牽連的證人。太子若倒,朝局必將大亂,我們必須早做準備,以防被趙王趁機打壓。”太子行轅內,蕭桓望著窗外冷月,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微笑,似乎在謀劃著更大的陰謀。黑暗中,各方勢力緊鑼密鼓行動,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席卷而來,而謝淵,已然成為風暴的中心,獨自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與挑戰。
戌時,寒風如刀,割得人臉生疼,京城街道冷冷清清,偶爾有行人匆匆而過,仿佛都在躲避著什麼。謝淵站在禦史台露台上,望著皇宮方向若隱若現的燈火,那微弱光芒在黑暗中搖曳,卻照不亮他心中的陰霾。這場因太子密談引發的危機,讓他更加看清了諸王的野心和朝堂的黑暗,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大人,玄夜衛傳來消息,在太子舊部家中搜出一份密信,上麵記錄著他與各方勢力的勾結詳情。”周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緊張。
謝淵握緊腰間布滿鏽跡的佩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寒光:“走!立刻審訊相關人員,順藤摸瓜,揪出所有同謀。無論涉及到誰,我都要將他們繩之以法!還朝堂一片清明,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我也絕不後退半步!”他轉身踏入夜色中,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裡,堅定的步伐仿佛在向黑暗勢力宣戰。而在這黑暗的籠罩下,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一場關乎國家命運、皇室尊嚴的終極戰鬥,即將拉開帷幕。
卷尾
太史公曰:觀永興朝太子之案,可知權力之誘,能令至親反目,骨肉相殘。蕭桓困於熱河,卻以香灰、須發、器物為筆,勾勒奪嫡宏圖;趙王借題發揮,意在鏟除勁敵;成王謹慎周旋,欲謀漁翁之利;韓王左右權衡,隻求時局安穩。謝淵以微末物證為刃,於香霧、毛發、木紋間抽絲剝繭,卻遭各方阻撓。朝堂之上,官官相護,利益勾連盤根錯節,太子案背後的勢力網絡龐大而複雜。此等亂象,不僅危及皇室根基,更讓天下百姓憂心忡忡。謝禦史能否衝破重重阻礙,將真相公之於眾,力挽狂瀾?吾輩唯有屏息以待,盼浩然正氣滌蕩汙濁,使大吳朝堂重歸清明,護社稷安穩,佑百姓安康,重現太平盛世之景。若正義不彰,國法不肅,則天下危矣;願謝禦史之誌,如金石般堅,破這重重迷霧,還世間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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