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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火性何如水性柔,西來東逝幾時休(1 / 1)

卷首語

《大吳河渠考》雲:\"治河之要,首在得人。\"德佑年間,濁浪排空,河患頻仍,然治河乏術,蓋因河工多為募役,素無專學。謝淵以左都禦史之職,踏遍千裡河堤,察河政積弊於阡陌之間,奏請設立河工學堂。分\"測量堤防漕運\"三科,欲以《河防通議》《水經注》為典,育經世之才。此舉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層浪,觸及河官世襲之利、權貴薦人之私。鎮刑司構陷如陰雲蔽日,守舊派阻撓似狂瀾橫亙。謝淵憑監察之權為劍,懷育才之誌為盾,在傳統窠臼與革新之路間披荊斬棘,終成河工教育之典範,澤被後世河務,功在千秋。

火性何如水性柔,西來東逝幾時休。

滔滔自是無分彆,澤潤因知有所求。

不獨有聲流出此,會歸滄海始應休。

世間多少塵埃事,不得清流不肯休。

鉛雲低垂,狂風裹挾著黃沙撲向黃河大堤。謝淵裹緊素色官袍,立於堤巔,腳下的土地隨著濁浪的衝擊微微震顫。眼前的大堤裂縫蜿蜒如巨蟒盤踞,新補的夯土與陳舊堤麵顏色駁雜,幾處管湧正咕咕冒著混水,仿佛大地潰爛的傷口在滲血。遠處,河工們扛著畚箕跌跌撞撞地來回奔忙,指揮者的銅鑼聲、呼喊聲與浪濤聲混作一團。突然,一名年輕河工腳下打滑,連人帶沙袋墜入濁流,同伴們驚恐的呼喊瞬間被洶湧的水聲吞噬,隻留下半塊漂浮的木板在浪尖打著轉。

\"大人,這月已是第三次搶險。\"師爺趙文臉色慘白如紙,雙手緊攥著破損的河防日誌,紙麵墨跡被雨水暈染得模糊不清,\"河工連最基礎的水準測量都不懂,還用古法拋石堵口,根本無濟於事。去年漕船觸礁沉沒十二艘,皆是河道疏浚不當所致。\"他顫抖著手指向對岸,那裡擱淺著一艘漕船,船身裂出巨大的豁口,斷裂的纜繩還死死纏著岸邊的枯樹,破碎的糧袋漂浮在水麵,引來成群的烏鴉聒噪盤旋。

謝淵彎腰拾起一塊開裂的青磚,磚麵布滿青苔,指腹摩挲間,碎屑簌簌掉落。他望著渾濁的河麵,聲音低沉而沉重:\"如今河工皆臨時征調,目不識丁者十之八九。治河如治國,若無專業之材,談何根治水患?\"他握緊青磚,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回衙!即刻擬寫奏章,我要在黃河岸邊,建起大吳第一所河工學堂!\"

當夜,謝淵的書房燭火搖曳。案頭鋪滿《大吳河渠誌》《荒政輯要》等典籍,書頁間夾著各地河患的慘狀速寫:決口處漂浮的屍體、坍塌的漕倉、流離失所的百姓。狼毫飽蘸濃墨,在宣紙上力透紙背:\"陛下,臣奏請設立河工學堂,分設測量、堤防、漕運三科,以《河防通議》《水經注》為教材,培育專業河工,此乃百年河務之根本!\"窗外春雷炸響,閃電照亮他緊鎖的眉頭,映得案頭的奏折泛著冷光。

謝淵的書房內,檀香混著墨香縈繞。案頭鋪滿新繪的學堂規製圖,朱砂標注的教室、測量場、漕運模擬河道清晰可見。他用鎮紙壓平圖紙,目光掃過那些規整的線條,對師爺道:\"學員須考數學、地理,擇優錄取。畢業後授予"河工典吏"銜,由工部直接委派。如此一來,方能打破世襲之弊。\"

話音未落,窗外\"啪\"的一聲,似有重物墜地。謝淵猛地推開窗,隻見一封匿名信躺在院中青苔上,字跡潦草歪斜:\"河工世襲百年,豈容書生壞了規矩!\"信紙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泥漿,顯然是剛從暗處投擲而來。他撿起信箋,指尖微微發寒,仿佛能透過紙張感受到暗處窺視的陰冷目光。

三日後,工部駁回奏折的公文送達。尚書周崇禮的批語刺目:\"河務向憑經驗,設學耗時耗銀,實乃畫蛇添足。\"謝淵冷笑一聲,翻開密報——原來河道總督陳宏業的侄子,正靠\"河工世家\"蔭庇,在徐州任漕運同知,卻連水位標尺都讀不懂,鬨出將枯水期誤判為汛期的笑話。

深夜,謝淵獨自踱步至文廟。月光透過古柏枝葉,在孔子像上投下斑駁陰影。他輕撫石碑上\"有教無類\"四字,指尖觸到凹陷的刻痕,喃喃道:\"河患當前,竟容不得一方治學之地?\"忽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幾匹快馬掠過街巷,馬背上的人腰間隱約露出鎮刑司的玄色腰牌,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望著消失在夜色中的黑影,心中已然明了:一場腥風血雨,怕是在所難免。

文華殿內,龍涎香混著炭火氣息氤氳。謝淵懷抱厚重的《河工學堂奏疏》,蟒袍上的獬豸補子在燭光下微微發亮。他跪地叩首,聲音響徹大殿:\"陛下,河患頻仍,皆因治河無專業之材。河工學堂可培養精通測量、善築堤防、熟稔漕運之人,此乃固本培元之策!唯有如此,方能解百姓水患之苦,保我大吳漕運暢通!\"

河道總督陳宏業出列,象牙笏板在他顫抖的手中發出細微的碰撞聲:\"謝大人空談誤國!河工技藝靠父子相傳,學堂教出的書生,能懂拋石護岸的訣竅?能知何時該開閘泄洪?\"他說著,偷偷瞥向坐在簾後的鎮刑司大太監王真,似在尋求支持。

王真尖著嗓子陰陽怪氣:\"設學必征田畝、耗錢糧,莫不是想借機中飽私囊?謝大人這算盤,打得倒是精啊!\"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塵,金絲穗子掃過立柱,發出刺耳的聲響。

\"中飽私囊?\"謝淵猛地抬頭,眼中怒火如炬,脖頸青筋暴起,\"陳大人的侄子在徐州,將疏浚河道的石料倒賣牟利,致使漕船擱淺,這算不算中飽私囊?\"他展開一卷賬簿,紙張邊緣磨損嚴重,\"去年河工征調,虛報人丁兩千,白銀三萬兩去向不明,此事與河工世襲製度有無乾係?\"

殿內鴉雀無聲,唯有燭芯爆裂的聲響。德佑帝摩挲著龍椅扶手,神色陰晴不定:\"謝卿所言,可有實證?\"

\"臣已命玄夜衛徹查!\"謝淵從袖中掏出一疊供詞,紙張邊緣帶著乾涸的血跡,\"這是被迫害河工的證詞。河工世家壟斷技藝,欺上瞞下,不除世襲之弊,河患永無寧日!\"他的聲音在大殿回蕩,驚起梁間宿鳥,撲棱棱的振翅聲更添幾分緊張。

最終,德佑帝下旨:\"河工學堂可試辦,若三年無成效,即刻停辦。\"謝淵叩謝時,瞥見王真與陳宏業交換了個陰鷙的眼神,那眼神中藏著的算計,讓他後背一陣發涼,深知前路必定荊棘叢生。

學堂選址定在開封城郊。那日,謝淵帶著堪輿師、師爺等人前往丈量土地。剛至地頭,卻見原定地塊已豎起\"鎮刑司牧場\"的界碑,嶄新的木牌上朱漆未乾。牧場管事叉著腰,趾高氣揚:\"這地兒早歸公公們了,禦史大人若想要,拿兩萬兩白銀來!\"他身後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打手,手中的棍棒在地上敲得砰砰作響。

深夜,謝淵在書房核對校舍圖紙,燭火突然劇烈晃動。次日清晨,圖紙竟不翼而飛。他在書房角落發現半枚沾泥的腳印,紋路與那日鎮刑司快馬的馬蹄印如出一轍。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血痕:\"你們越是阻攔,我越要讓學堂立起來!\"

好不容易另覓新址,開工當日,數百民眾在豪紳煽動下聚眾鬨事。人群舉著\"還我耕地\"的木牌,叫罵聲震天。謝淵登上土堆,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鄉親們!學堂建成後,你們的孩子能學本事,不再做被人欺壓的苦力!河工世家把持技藝,讓你們世代受苦,這難道是該有的道理?\"他的聲音嘶啞卻堅定,人群漸漸安靜。有老者顫顫巍巍走出:\"大人,俺們信你!就衝你這份心,這地,俺們讓了!\"

學堂招生在即,突然流言四起,\"謝淵私定考題,收受賄賂\"的謠言如瘟疫般蔓延。鎮刑司緹騎闖入衙門,如狼似虎地翻箱倒櫃,最終搜出所謂\"證據\"——寫有考題的紙條和裝滿銀兩的木箱。

謝淵神色鎮定,拿起紙條對著燭光細看:\"這些紙條的墨色未乾,銀兩上鑄著"德佑十三年"的年號,而考題半月前就已封存。\"他轉向為首的緹騎,目光如刀,\"倒是貴司的人,昨日在城西酒肆與人談及此事,可有這回事?\"原來,他早將真正的考題存放在玄夜衛密庫,還暗中安排人手,記錄下鎮刑司栽贓的全過程。

當證據呈給德佑帝時,王真癱坐在地,臉色比詔書還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嘴裡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學堂開課,卻無教師願意任教。那日大雨傾盆,謝淵身著蓑衣,親自登門拜訪告老還鄉的工部侍郎。他在雨中長跪兩個時辰,雨水順著帽簷不斷滴落,打濕了青磚地麵:\"老大人,河患不止,百姓受苦。您畢生所學若不傳承,豈不可惜?大吳河務,還需您這樣的賢才!\"侍郎站在門內,望著雨中狼狽卻堅定的謝淵,老淚縱橫,顫聲道:\"老夫隨你去!\"

課堂上,世家子弟派來的\"學員\"故意搗亂。有人將水準儀摔在地上,玻璃鏡片碎成蜘蛛網狀;有人在測量時故意報錯數據,還嬉皮笑臉地做著鬼臉。謝淵奪過教鞭,重重拍在講台上,震得粉筆灰簌簌落下。他指著牆上黃河決口的輿圖,聲音發顫:\"這裡去年淹死三百二十七人,其中婦孺一百零三口。你們若繼續胡鬨,就是幫凶!\"他的眼中泛起血絲,鬨事者見狀,紛紛低頭不語,有學生偷偷抹起了眼淚。

首屆學員畢業前夕,學堂突發大火。濃煙滾滾中,謝淵衝進火海,熱浪撲麵而來,幾乎要將他吞噬。他在檔案室抱出被浸濕的《河防通議》抄本,頭發被燒焦蜷曲,衣衫被梁柱劃破,血跡斑斑。

在火場灰燼中,他發現幾塊鎮刑司專用的火油陶罐碎片,邊緣還沾著熟悉的玄色漆皮。他捏著碎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徹查!\"他對玄夜衛統領嘶吼,聲音幾近破音,\"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幕後黑手揪出來!\"審訊之下,真相大白——王真勾結河官世家,妄圖在學員畢業前毀掉學堂聲譽,斷了謝淵的革新之路。

畢業典禮當日,黃河岸邊旌旗招展,鼓樂齊鳴。謝淵將用黃河泥沙燒製的陶印,鄭重授予優秀學員。陶印還帶著窯爐的餘溫,他語重心長:\"此印取自河底,望你們牢記,治河如治水,需腳踏實地。河工之責,重於泰山!\"學員們高舉陶印,齊聲宣誓:\"修河護堤,至死方休!\"聲音響徹雲霄,驚起一群白鷺,撲棱棱飛向藍天。

此後,學堂製度不斷完善:設立\"河工科考\",與科舉並行;建立實習製度,學員需在河道衙門曆練半年。謝淵編寫的《河工學則》,書頁間滿是批注修改的痕跡,每一處都凝聚著他的心血,成為各地效仿的範本。

片尾

河工學堂在全國推廣。謝淵巡視江南學堂時,收到禦史台彈劾:\"擅改學製,亂了祖宗成法。\"他站在學堂的測量場上,望著學生們認真測繪的身影,將彈劾奏折投入火盆。火苗舔舐著紙張,他喃喃道:\"若成法能治河,何須我等?\"

各地學堂培養的河工,在疏浚運河、加固堤防中屢建奇功。漕運損耗減少六成,黃河決口次數逐年下降。運河兩岸,百姓們傳頌著:\"謝大人的學堂,教出的是治河的能人,更是救命的菩薩。\"每到農閒時節,學堂外便聚滿旁聽的百姓,他們渴望知識,更感恩謝淵帶來的改變。

如今,每到河工學堂招生季,各地學子背著行囊,沿著運河奔赴學堂。運河上的商船為他們讓路,渡口的艄公免費擺渡。學堂門前的石碑上,刻著謝淵手書的訓誡:\"河務即民務,治水先治心。\"畢業的河工們佩戴著陶印,走向河道各處。他們用學到的知識,守護著大吳的千裡河防。在黃河大堤上,在運河閘口旁,總能看到他們忙碌的身影。百姓們說起謝淵,眼中滿是敬佩與感激,他的名字,永遠鐫刻在治河的史冊中,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人為河務事業不懈奮鬥。

卷尾

太史公曰:觀謝淵創河工學堂,可知育才者,國之根本;革新者,治世之要道。其以經世之學破世襲之錮,以監察之權衛辦學之基。此堂非獨授測量堤防之術,更立為民請命之誌。謝公不畏謗議,不懼生死,於驚濤駭浪間辟求學之路,在重重阻撓下育治河英才。終使河工有專學,水患有良策,漕運複暢通,百姓得安寧。後之治河者,當效其誌,守此學,育此才,方不負黎庶所托,江河安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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