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河防通議》載:"河工之弊,弊在賬,更弊在。"德佑十五年大暑,黃河堤的鐵犀神像前,謝淵的勘合符剛觸到鎮刑司封條,火舌已竄上倉頂。黑煙騰起時,未及燃儘的黃絹在風中東飄西蕩,殘頁上"河清海晏"四字時隱時現,墨色濃淡間藏著三片尾羽狀飛白——此乃翰林院《內書堂筆記》中記載的"仿禦筆三疊飛白法",收筆處暗藏的飛鷹尾羽紋,正與飛鷹廠"掌書彪"趙文的獨門手法吻合。
大江東去,浪淘儘,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鎮刑司後庫的火牆劈啪作響,謝淵的袍角被氣浪掀起,眼前的鐵犀神像在火光中投下扭曲的影子。"大人!"林縛冒火搶出半幅黃絹,殘頁邊緣的焦卷處,"治河圖"三字下露出朱砂密寫,"蕭楓防區石料缺額三千方"的字跡在黃河泥沙調和的顯影水中逐漸清晰——這與《刑部驗藥單》中記載的鎮刑司刑具擦拭藥水成分完全相同。
謝淵捏起殘頁,鋸齒狀撕痕在勘合符下顯形:缺口間距七分,恰合鎮刑司《典籍損傷記錄》中"掌紙彪鄭彪007號裁紙刀"的特征。他望向火場中狂舞的飛鷹旗,旗角的火焰紋路,竟與殘頁字腳的飛白尾羽走向一致。
"燒的是泰昌三十七年河工賬!"鎮刑司經曆官的辯解被火嘯吞沒,謝淵卻盯著鐵犀獨角的異常光滑——按《河防通議》,鐵犀獨角應鑄有防滑螺紋,此刻卻被磨平,顯係近日改造。
刑部驗傷房內,鄭彪的七號裁紙刀在磁石台上泛著冷光。謝淵將殘頁撕口對準刀刃缺口,騎縫印"刑"字的右半缺失部分嚴絲合縫,刀刃缺角處還沾著未燒儘的黃絹纖維。"按《鎮刑司典籍管理製度》,"他敲了敲泛黃的卷宗,"毀棄卷宗必用刻號裁紙刀,刀刃刻痕即罪證。"
鄭彪的喉結滾動,手不自覺摸向腰間刀鞘。謝淵突然扯開刀鞘,內側的飛鷹暗紋與火場地麵的炭痕尾羽完全吻合:"十二片尾羽組成的飛鷹紋,"他指向《飛鷹廠密約》,"正是你們十五虎將的暗碼。"
林縛呈上《內標廠物料單》:"此刀用的是晉王府貢玉,"他的指尖劃過刀柄紋路,"與鐵犀腹內密檔的封皮材質相同。"鄭彪突然癱倒,袖口滑落的玉扳指,正是王林上月賞賜的"河清海晏"套飾。
蕭楓的屍身停在都察院殮房,謝淵用銀簪挑開其袖口密信的蠟封,飛鷹紋火漆印獨缺鷹嘴——此乃《飛鷹廠密約》中的"斷鷹傳訊"暗語,示"三法司受控"。印泥在工部化驗台上顯形:寧夏沙礫、晉王府辰砂、鎮刑司硫黃,恰是"掌諜虎李豹、掌造彪吳猛、掌紙彪鄭彪"各自掌管的物料。
"九月十五,換三法司坐堂官。"謝淵讀著火烤後顯影的密信,想起三日後的河神祭典。蕭楓的指甲縫裡嵌著鐵犀腹內的銅鏽,與王林呈獻的"賀蘭山硯台"沙粒成分一致——那方硯台,此刻正擺在德佑帝的禦案上。
殮房外傳來緹騎叱罵聲,謝淵望著蕭楓胸前的獬豸補子,突然發現補子邊緣的線頭,與鐵犀腹內密檔的封皮絲線完全相同。
鐵犀神像前,謝淵用勘合符掃過地麵炭痕:十二片尾羽組成的飛鷹紋,與"河清海晏"字腳的三尾合為十五尾,恰合飛鷹廠"十五虎將"之數。"王林將真密檔藏在鐵犀腹內,"他的指尖撫過獨角的磨痕,"卻故意焚燒假賬,想嫁禍於我。"
工匠撬開鐵犀腹蓋的刹那,三十道密檔轟然滾落,每道封皮皆蓋"謝淵印"。謝淵卻冷笑抽刀,刀刃映出鐵犀腹內的鑄造銘文:"泰昌元年,掌造彪吳猛監造"——此人正是為王林打造雙鷹匕首的工匠,銘文末尾的"猛"字缺筆,與密檔上"謝淵印"的缺筆習慣如出一轍。
"大理寺筆跡鑒定,"他將報告甩在王林麵前,"此乃吳猛模仿我印的慣用手法。"王林的蟒紋披風劇烈抖動,目光卻死死盯著鐵犀足底的尾羽刻痕。
午門會審,謝淵將鐵犀腹內密檔摔在禦案:"陛下請看,《三法司會簽假印圖》上的都察院關防,"他指向"憲"字缺筆,"與王林嫁禍的"謝淵印"完全一致。"德佑帝的玉鎮紙壓在圖冊上,震出夾層的《飛鷹廠物料賬》,晉王府辰砂的領用記錄刺痛龍目。
"掌造彪吳猛,"謝淵指向台下顫抖的工匠,"用晉王府貢玉打造裁紙刀,用賀蘭山沙製火漆,"他的聲音如鐵,"三虎合謀,隻為九月十五調換三法司坐堂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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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突然撲向密檔:"謝淵才是主謀!"卻被謝淵反手扣住手腕,露出其袖口的飛鷹紋暗記。"你的"河清海晏"套飾,"謝淵扯下玉扳指,"與鐵犀腹內的密檔封皮,同出吳猛之手。"
刑部卷宗房,謝淵將火場炭痕、殘頁飛白、鐵犀尾羽鋪成三角:"十二片尾羽在鐵犀足底,三尾在字腳,"他敲了敲《飛鷹廠密約》,"合為十五虎將,已有十二人落網。"林縛呈上最新名錄,剩下的三虎官職,恰是三法司的候補堂官。
"掌書彪趙文仿禦筆,掌紙彪鄭彪毀卷宗,掌諜虎李豹製火漆,"謝淵望向階下囚,"你們以為燒了假賬,就能掩蓋鐵犀腹內的真罪證?"鄭彪突然磕頭如搗蒜,供出鐵犀改造時,王林曾親往鎮刑司後庫。
德佑帝的手指劃過密檔末頁,"九月十五"的字跡下,畫著三盞熄滅的飛鷹燈。他突然想起,河神祭典的執事名單裡,三法司主官恰在更換之列。
都察院暗室,謝淵將鐵犀足底刻痕拓片與火場炭痕重疊,十五片尾羽組成的飛鷹紋完整顯形。"每片尾羽對應一虎,"他用朱砂標出已落網者,"缺角處正是三法司要員。"林縛呈上的《鎮刑司俸祿單》顯示,這三人的月銀,恰與飛鷹廠密賬的"換官費"吻合。
"吳猛的鑄造銘文,"謝淵指著拓片,"與假印的缺筆同步,此乃飛鷹廠"同筆共印"的鐵證。"他突然望向窗外,鎮刑司方向騰起三盞飛鷹燈,又次第熄滅——那是蕭楓密信中"三法司受控"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