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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京師故人不可見,寄將兩眼看飛燕(1 / 1)

卷首

《大吳刑鑒》載:"筆跡者,心之跡也。龍以罪臣之身,其字顫如驚弓,蓋因刻字時心懷鬼胎,每筆皆藏驚懼。"德佑十六年冬,代王府馬槽的暗格裡,"周龍製"三字的筆鋒震顫,與鹽引密信的筆跡形成致命閉環,謝淵指尖撫過的不僅是刻痕,更是一段被官官相護掩蓋的通敵鐵證。

秦山數點似青黛,渭上一條如白練。

京師故人不可見,寄將兩眼看飛燕。

謝淵的刀柄在馬槽底輕叩,前兩下敲在實心木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第三處木紋卻突然透出空洞的"空"響。他指尖按在那處,木紋的走向明顯有拚接痕跡——太仆寺官造器物向來用整木,斷無拚接之理。"林縛,穩住槽沿。"他低聲吩咐,掌心已摸到木板邊緣的凹槽,那是人為鑿出的暗格機關。

林縛雙臂抵住槽沿,火把的光暈在他臂肌上跳動。謝淵猛一用力,木板"哢"地彈開,暗格中"周龍製"三字陰刻如刀,每個筆畫的起收處都帶著毛刺——這是倉促刻就的痕跡。最駭人的是"龍"字的豎彎鉤,末端那道細微的顫抖,與鹽引密信上"周龍親啟"的筆跡不差分毫。謝淵的指腹撫過那道顫筆,三年前在鎮刑司卷宗裡見過的周龍供詞突然浮現,那個因酷刑而右手食指變形的罪臣,寫字時總會在彎鉤處留下這樣的頓挫。

馬廄外傳來代王侍衛的靴底碾過凍土的脆響,謝淵迅速抓過一把帶著馬糞的乾草,將暗格蓋住,卻故意讓"龍"字最後一筆的收鋒露在草隙間。他太清楚這些官場中人的心思——半露的真相,比全盤托出更能攪亂對方陣腳。

林縛連夜請來刑部文書房的老筆吏,老人帶著兩卷泛黃的冊子:《獄囚筆跡錄》與《大吳筆跡考》。"大人您瞧這"周"字。"老筆吏用銀針挑起拓片上的起筆處,那裡有個芝麻大的墨團,"周龍七歲時被沸水燙傷食指,寫字總在豎筆起處帶個贅筆,就像人瘸了腿要拄拐杖。"他翻開周龍在鎮刑司的《罪臣供詞》,果然每處"周"字都帶著相同的墨團,連位置都分毫不差。

謝淵讓人取來鹽引密信的朱砂拓片,覆在槽底刻字上,兩字的收鋒處都有個分叉,像蛇信吐蕊。"《大吳筆跡考》載,戴罪之人寫字,收鋒必分岔,"謝淵的聲音帶著寒意,"因心有驚懼,筆不敢落實。"老筆吏用指甲刮下刻字的朱砂,在火上灼燒,升起的青煙帶著硫黃味——這是涿州硫鐵礦特有的朱砂,與王林私礦的礦砂成分完全一致。

代王的長史在馬廄外焦躁踱步,錦袍下擺掃過馬樁時,露出袖中半截賬冊,封皮"泰和號"的朱印邊緣,竟有與馬槽暗格相同的飛鷹紋殘痕。"長史來得正好。"謝淵揚聲道,玄夜衛已按住長史的肩膀,"太仆寺的官槽刻著罪臣之名,按《大吳工律》,知情不報者同罪,您說該當何罪?"長史的臉漲成豬肝色,喉間嗬嗬作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謝淵讓林縛將暗格木屑浸入溫水中,水麵很快浮起一層暗紅鬆脂。"涿州硬雜木的鬆脂遇熱會泛油光。"他指著水底沉澱的朱砂顆粒,與王林私礦樣本比對,顆粒大小與含硫量分毫不差。太仆寺的《物料賬》清清楚楚記著:德佑十三年造馬槽用的是宣府鬆木,鬆脂應為淡黃色——這槽子從根上就是偽造的官物。

老筆吏撚起一點木茬放在舌尖,眉頭驟縮:"有鹵味,是用鹽水泡過的。"《洗冤錄》載,鹽水浸泡可使木料提前老化,卻會在纖維中留下鹽分,遇銀簪會泛青。謝淵抽出銀簪刺入木茬,果然見簪尖泛出青黑色。"越想掩蓋,越藏不住馬腳。"他讓人取來太仆寺《監造錄》,德佑十三年馬槽監造官是少卿張瑾,冊中還有他親筆簽名,絕非周龍——這已不是私刻,而是徹頭徹尾的官造偽證。

"周龍在德佑十三年正關在鎮刑司詔獄,"謝淵的指節叩在刻字上,木屑簌簌落下,"按《大吳獄政》,罪臣出監需三司會簽,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長史突然嘶喊:"定是同名工匠!"謝淵卻甩出周龍的《罪臣檔案》,附頁畫像上,左眉尾那顆黑痣與太仆寺存檔的"監造周龍"畫像完全重合。

"同名能連痣都長在同一處?"謝淵的聲音震得馬槽嗡嗡作響,林縛突然從暗格深處摸出塊玉佩,羊脂玉上"代王賞"三字的刻痕裡,嵌著與槽底相同的朱砂。"這是周龍案中失蹤的信物,"林縛舉起玉佩對火把,玉紋中的朱砂與代王府庫房賬冊記載的"賞賜朱砂"成分完全一致,"賬冊上寫著"賞周龍,德佑十三年三月",正是馬槽完工之時。"

長史突然癱跪在乾草裡,錦袍沾滿馬糞也不顧:"是馮指揮使逼的!"他涕淚橫流,供認周龍是飛鷹廠安插的棋子,"馬槽刻名是暗號,瓦剌商隊見這三字,就知是代王府的鹽引,"他指著暗格,"每槽能藏十張鹽引,用磁石吸附在槽底——那些涿州鐵砂做的槽子,原是這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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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仆寺少卿張瑾被傳來時,看著馬槽的刻字麵如死灰。"監造冊是我簽的,"他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可送來的樣槽刻的是我的名字。"謝淵追問為何不驗實物,張瑾突然老淚縱橫:"馮指揮使拿著代王手令,說這是"宗室采辦","他從袖中掏出張字條,"還說敢多問,就讓我去涿州挖礦。"

謝淵翻出周龍案的《馬槽領用單》,代王府在德佑十三年領了十口馬槽,入庫記錄卻隻有七口。"那三口去哪了?"他盯著張瑾,少卿的嘴唇哆嗦半天,終於擠出一句:"被周龍用商隊馬車運去瓦剌了,說是...說是給也先汗的"見麵禮"。"

林縛在暗格角落發現張油紙,上麵用朱砂寫著"每槽藏鹽引十張,黑風口交接",筆跡的顫筆與周龍供詞完全相同。"這些鹽引,"謝淵指著油紙,"最終都換成了瓦剌的戰馬,去年大同左衛被劫的三百匹,就是從這槽子裡走的貨。"

代王趕到馬廄時,謝淵正將刻字拓片與鹽引密信並置。"王爺請看,"他指尖劃過兩字的顫筆,"周龍刻字時心驚膽戰,"目光如刀剜向代王,"而您的馬吃著邊軍的糧草,用著通敵的馬槽,"冷聲道,"夜裡能睡得安穩嗎?"

代王突然狂笑,金冠上的紅纓抖落:"謝淵,你以為憑這破槽子能扳倒本王?"他指著槽沿的獬豸紋,"這是太仆寺的官物,要查也該查他們失察之罪!"謝淵卻從暗格取出枚鎏金印章,印文"代王親印"的朱砂,與刻字的涿州朱砂成分完全相同——這槽子不僅藏鹽引,更是代王與周龍勾結的鐵證。

馬廄橫梁落下簌簌灰塵,謝淵抬頭望見簷角懸著的玄色燈籠——鎮刑司緹騎到了。他將拓片塞進林縛懷中:"送都察院存檔,告訴楊閣老,這是飛鷹廠通敵的鐵證。"自己則張開雙臂擋在馬槽前,獬豸補子在火把下泛著冷光。他知道,隻要證據進了都察院,這場仗就贏了大半,那些藏在馬槽刻痕裡的罪惡,終將在日光下無所遁形。

三法司會審那日,謝淵將馬槽刻字、鹽引密信、周龍供詞並置公堂。刑部請來的筆跡專家用放大鏡比對三小時,最終在卷宗寫下:"三跡同源,筆勢顫筆如出一轍,確為周龍所書。"專家特彆指出"龍"字豎彎鉤的頓挫:"此乃右手食指骨折未愈之象,與周龍刑傷記錄完全吻合,偽仿不能。"

代王的辯護官還想狡辯,謝淵卻甩出《飛鷹廠密檔》,上麵"周龍代號"槽工",專司監造藏鹽引之器"的記載,與馬槽功能嚴絲合縫。當太仆寺的《監造錄》與代王府的領用單擺在麵前,連最護短的宗人府理事官都啞口無言。

謝淵在奏折中寫道:"周龍以罪臣監造官槽,太仆寺視而不見,鎮刑司保駕護航,代王府坦然用之,"筆尖劃過"官官相護"四字,"此風不除,邊患永無寧日,比瓦剌鐵騎更傷國本。"德佑帝朱批"嚴查"二字,朱紅的筆跡透著徹骨寒意——三日後,太仆寺少卿張瑾革職,鎮刑司指揮使馮某下獄,代王蕭灼軟禁於宗人府,這場始於馬槽刻痕的驚天大案,終以鐵證定讞。

林縛展開那本泛黃的麻紙日記時,紙頁邊緣還沾著涿州礦砂的暗紅粉末。日記的字跡前半段尚算工整,寫到"德佑十三年三月初七,馮指揮使提審"後,筆鋒突然變得潦草——與馬槽刻字的顫抖如出一轍。"今日馮三帶幼子來獄,"其中一頁寫道,"稚子不知事,還喚我"爹爹","墨跡在此處暈開一片,"他說若不刻完十口馬槽,便讓妻兒去填礦洞。"

謝淵的指尖按在暈開的墨跡上,紙背透出的鹽粒與馬槽暗格的鹽水痕跡完全吻合。他想起鎮刑司《獄政錄》記載,周龍的妻兒確實在德佑十三年"病故",如今看來竟是馮指揮使編造的謊言。"每鑿一刀,"日記最後一頁的字跡幾乎難以辨認,"都想著小兒的笑臉,"末尾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孩童,旁邊用朱砂點了個痣——與周龍檔案中其子的特征完全一致。

玄夜衛按日記線索突襲馮指揮使的彆院時,在枯井裡找到半枚孩童的銀鎖,鎖身上"周"字的刻法,與馬槽"周龍製"的筆鋒同源。謝淵望著銀鎖上的氧化痕跡,突然明白周龍刻字時的顫抖裡,藏著的不僅是恐懼,更是一個父親被脅迫的絕望。

那口馬槽入史館時,按《大吳典守令》編號"罪證甲字第三十七號",與鹽引密信、周龍供詞組成"飛鷹廠通敵案"專題展。展櫃用涿州青石打造,槽底暗格正對的牆麵掛著《德佑十三年邊軍陣亡名錄》,密密麻麻的名字裡,有七人死於瓦剌用鹽引換來的戰馬突襲。

史館的老吏常對參觀者講:"這馬槽的木紋裡,滲著兩路人的血。"他會指著"周龍製"三字的顫筆,"一路是被脅迫的罪臣血,一路是守邊將士的血。"有次一群新科進士來觀展,其中一人指著暗格問:"為何不將這刻字磨去?"謝淵恰好路過,接過話頭:"磨去字易,磨去人心的貪惡難,"他的指腹撫過槽沿,"留著,便是讓後人看看,奸佞如何逼人作惡,忠臣如何以死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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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路過史館時,總愛在馬槽展櫃前駐足。有次恰逢雨後,槽底的朱砂在潮濕空氣中泛出微光,他突然注意到"龍"字的收鋒處,藏著個極小的"冤"字——周龍刻字時,竟在絕望中埋下這無聲的控訴。旁邊的《罪證錄》上,謝淵親筆批注:"觀此字,可知苛政猛於虎,逼良為娼者,罪加三等。"

片尾

德佑十七年春,朝廷按謝淵奏請,追複周龍妻兒的戶籍,將馮指揮使的家產充作撫恤。林縛將那本日記抄錄後存入卷宗,原本則放在馬槽展櫃旁,參觀者能清晰看到紙頁上的淚痕與礦砂——那是一個被黑暗吞噬的靈魂,在絕境中留下的最後微光。

《大吳史館藏檔》記載,這口馬槽在萬曆年間仍完好保存,每當有新科禦史入職,都要在展櫃前立誓:"勿使馬槽再藏鹽引,勿使忠良再遭冤屈。"而謝淵那句"器物不會說謊",則被刻在史館正廳的石碑上,與馬槽的刻痕一同,成為跨越百年的警世箴言。

卷尾

《大吳史?謝淵傳》載:"淵察馬槽刻字,不以形以神,從筆跡顫筆識周龍之跡,終破代王通敵案。"夫破案者,不僅要見物,更要見心。周龍的刻字裡藏著恐懼,代王的沉默裡藏著貪婪,而謝淵的堅持裡,藏著一個禦史對江山社稷的赤誠。宣化的風年複一年吹過史館,馬槽的木屑早已乾燥,但那"周龍製"三字的顫筆,卻在史冊中永遠鮮活,提醒著每個為官者: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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