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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單衫短帽垂楊裡 今日是何朝(1 / 1)

卷首

《大吳會典?刑律篇》載:"凡密探聽事,需用聽甕,甕口蒙薄皮,聲傳百步如近耳。"德佑十九年孟夏,禦書房的青銅聽甕泛著幽冷的青光,正將密室裡的私語一字不落地收進甕中。當縱火者的諂媚、殘頁的墨跡、狼山的鹽引在晨光中彙聚,德佑帝指尖的龍紋玉扳指終於叩響了案幾——這場由代王餘黨、外戚、鎮刑司編織的黑網,即將迎來撕裂的裂痕。

數家茅屋閒臨水

單衫短帽垂楊裡

今日是何朝

看予度石橋

梢梢新月偃

午醉醒來晚

何物最關情

黃鸝三兩聲

禦書房的楠木高櫃後,半人高的青銅聽甕靜靜佇立,甕身鑄著細密的雲雷紋,經多年摩挲泛出溫潤的暗青光澤,邊角的紋飾卻仍銳利如刀。口沿蒙著張狼山特產的薄羊皮,羊皮被桐油浸過,薄如蟬翼卻韌勁十足,將百步外的私語濾得清晰——這是德佑帝依《大吳軍器誌》"聽甕製"秘令仿製的器物,此刻甕身微微震顫,似在吞吐著致命的私語。

德佑帝坐在龍紋錦墊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的玉鎮紙,目光落在聽甕上。甕中先傳出鎮刑司指揮馮安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燒風憲官署的紅皮賬冊,"他似乎正把玩著茶盞,甕中傳出杯底擦過案幾的輕響,"特彆是記著"代王分潤鹽引"的那幾本,燒乾淨了,保你外放湖州知府,三年賦稅全歸你私囊,連驛站的車馬費都由鎮刑司出。"

"大人放心!"縱火者的聲音帶著諂媚的顫抖,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從甕中傳來,"小的用了三倍猛火油,摻了硝石,連紫檀櫃的銅包角都燒化了,灰燼裡連個字影都找不著!"他咽了口唾沫,聲音壓低幾分,"隻是謝淵那廝心思細如發絲,前日還讓人搜廢墟...要是順著殘頁追查起來..."

"有倒謝派的大人擋著,"馮安的冷笑透過羊皮甕膜傳來,甕中突然清晰起來,"張謙他們的籍貫都在代王舊地,祖墳都在王府封地內,與宗室一榮俱榮。明日早朝,定會參他個"玩忽職守、毀棄證物",讓他百口莫辯!"茶杯輕磕的脆響再次響起,"你隻管等著領知府印信,天塌下來有太皇太後的娘家頂著。"

太皇太後..."縱火者剛吐出四字,德佑帝突然拍案,紫檀案幾發出沉悶的巨響。青瓷茶盞應聲而傾,碧螺春的茶湯飛濺,滾燙的水珠濺在攤開的《大吳刑律》上,浸濕了"謀逆"條款的朱批。皇帝捏緊的拳頭發白,指節抵著案麵:"把這刁奴押進詔獄署,"聲音冷得像殿角的青銅鶴,"用"舌釘"——讓他爛了舌頭,再不能吐出半個字!"

玄夜衛立刻上前,鐵鏈拖動的刺耳聲響中,縱火者癱軟在地,望著聽甕口那層顫動的羊皮,終於明白:這場自以為隱秘的交易,早被皇帝聽得一字不落。簷角的銅鈴被風拂動,輕響裡卻藏著雷霆將至的寒意。

謝淵捧著紫檀錦盒走進禦書房時,晨霧正從雕花窗欞的纏枝紋間漫入,帶著朝露的濕意,在青磚地上洇出淡淡的水痕。晨光剛爬上龍紋案幾,恰好照在盒中兩件證物上:一是林縛用硫黃水反複浸潤顯形的《分贓錄》殘頁,麻紙邊緣焦脆如枯葉,"代王分潤"四字雖被火舌舔得模糊,卻在硫黃水的作用下,洇出淡淡的"周"字偏旁,墨痕邊緣還留著未燒儘的纖維;二是邊軍血書,粗麻紙被淚水泡得發皺,百名陣亡將士家屬的指印層層疊疊,暗紅的墨跡裡摻著大同鹽場特有的鹵砂,指尖觸上去硌得生疼,仿佛還能摸到將士們凍裂的掌心溫度。

"陛下,"謝淵將錦盒輕放在案上,指尖拂過殘頁的焦邊,動作小心得像怕碰碎什麼,"這是林縛在廢墟中搶救的殘頁,經玄夜衛驗過,墨跡與王林案賬冊同源。"他從袖中取出泛黃的《倒謝派官員籍貫錄》,麻紙因常年翻閱而邊角卷起,朱筆在"大同、蔚州、宣化"三地圈出的紅痕已有些褪色,"這些地方皆是代王泰昌年間的封地,"他指尖點過刑部侍郎張謙的名字,墨跡旁還粘著半片風乾的蘆葦——那是籍貫錄存放時不慎沾上的,"張大人的祖宅距代王府僅三裡,其母原是代王側妃的陪嫁侍女,兩家往來密如蛛網,每年三節兩壽的節禮清單,大同府衙的《往來冊》上都記著呢。"

謝淵展開血書,指腹按在"狼山商棧扣鹽引三月"的字跡上,紙頁因他的力度微微發顫:"邊軍去年冬防,本該領的三千引官鹽,被狼山商棧以"運途遇雪"為由扣了三月,凍死的士兵家屬聯名寫了這血書。"他將血書與玄夜衛深夜呈送的密報並置,"密報說狼山商棧的主事,正是太皇太後的娘家侄子周顯。"

說著,他指尖點向殘頁,那筆鋒帶鉤的寫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這筆鋒藏鋒的起筆,"謝淵翻開周顯的《官員考成簿》,薄紙上的花押與殘頁筆跡如出一轍,"與禮部員外郎周顯的花押分毫不差——周顯正是狼山商棧的實際掌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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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佑帝的指尖在案幾上輕叩,龍紋玉扳指與紫檀木碰撞的聲響隨著他的思緒時快時慢。他接過殘頁,對著晨光細看,眉頭越皺越緊:"朕早覺張謙不對勁,每次議及代王舊案,他要麼低頭看靴,要麼借故咳嗽。"說著,他從案頭摞著的章疏中抽出太皇太後的懿旨,將殘頁的"代"字與懿旨上的"代王府"三字並置,瞳孔驟然收縮,"這起筆的藏鋒、收筆的回鉤,竟有七分像——太皇太後的娘家,果然與代王舊部纏在了一起。"

太皇太後的懿旨還壓在禦案左側,灑金宣紙上"周顯忠謹可用"的朱批墨跡飽滿,蓋在落款處的"仁壽宮寶"印璽鮮紅如血,與案頭堆積的彈劾章疏形成刺眼對比。就在懿旨送達的半個時辰前,玄夜衛百戶趙衡已帶著緹騎踹開了狼山商棧的地窖石門——木門榫卯斷裂的脆響驚飛了簷下的寒鴉,潮濕的黴味混雜著鹽鹵的鹹澀撲麵而來,石門內側的青苔被踩得稀爛。

三百箱鹽引在火把跳動的光線下泛著靛青光澤,每箱都用油紙包裹,撕開油紙的瞬間,引票上的字跡清晰可見:右上角蓋著"泰昌年製"的朱印,印泥雖褪色卻仍能辨出紋理;左下角的飛鷹紋第三趾果然殘缺,與謝淵奏折描述的"王林案失蹤鹽引特征"分毫不差。趙衡拿起最上麵一張引票,指尖觸到紙頁邊緣的毛邊——這是泰昌年間官紙特有的"竹纖維外露"特征,絕非仿造。

商棧賬冊被玄夜衛從櫃台下的鐵匣中搜出,牛皮封麵磨出毛邊,內頁的"往來客戶"欄裡,周顯的花押格外醒目。那花押是先頓後勾的獨特筆法:頓筆如石墜深潭,勾鋒似彎鉤釣月,與殘頁上"代"字的起筆如出一轍,連墨色深淺都驚人地一致。賬冊夾層裡還藏著馮安的密信,桑皮紙被折疊成細條,蠅頭小楷擠得密不透風:"鹽引暫藏狼山地窖,待謝淵倒台便發往瓦剌,每引換戰馬一匹,分潤銀五千兩按月送周員外郎府中,火漆為憑。"信末的火漆印呈暗紅色,飛鷹紋第三趾赫然殘缺,與縱火者供詞中"馮安給的令牌印記"完全吻合。

此時周顯的告病折子正擺在禦案右側,玉扣紙因手指顫抖而洇開墨團,"偶感風寒,懇請靜養三月"的字跡歪歪扭扭。太醫的脈案附在後麵,"心悸手抖,脈虛無力"八字寫得潦草,顯然是敷衍了事——玄夜衛早已密報,周顯昨夜親自帶人轉移鹽引,從三更忙到天明,手抖根本不是風寒,是累脫了力。

德佑帝捏著馮安的密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信紙被攥出深深的褶皺。"太皇太後前日還在慈寧宮說周顯"清心寡欲,不戀財貨","他冷笑一聲,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指尖重重戳在信中"分潤銀五千兩"的字樣上,"這"不戀財貨",原來戀的是通敵的鹽引,寫得真是好啊!"

聽甕裡的對話再次響起,甕中傳出周顯帶著紈絝子弟的輕佻:"馮指揮放心,燒賬冊的事辦得乾淨,謝淵那廝就算有殘頁,也查不到狼山來..."德佑帝突然按住甕口,羊皮膜發出"噗"的輕響,殿內瞬間死寂,連燭火都仿佛凝固在半空。

謝淵看見皇帝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龍紋案幾的凹槽裡已被叩出細碎木屑。"傳旨,"德佑帝的聲音冷得像殿角的青銅鶴,每個字都帶著冰碴,"太醫院重新為周顯診病,務必"精心照料",彆讓他跑了;玄夜衛徹查狼山商棧,所有鹽引入國庫封存,賬冊移交三法司;"最後目光落在謝淵身上,"給你調三百緹騎,持朕的密令,"頓了頓,眼神陡然銳利,"朕要知道代王餘黨在朝堂還有多少根須,盤得有多深——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謝淵退下時,聽見禦書房傳來玉鎮紙砸案的聲響,"啪"的一聲震得窗欞都顫。回頭瞥見皇帝正將太皇太後的懿旨揉成一團,扔進了香爐裡的炭火中,青煙繚繞中,那道"善待外戚"的朱批正漸漸化為灰燼。而詔獄署的刑房裡,縱火者的慘叫聲剛起就被"舌釘"堵成嗚咽,隻有狼山商棧地窖深處,玄夜衛撬開地磚發現的代王舊部花名冊,還在無聲地等待著清算之日——首頁"周顯,掌鹽引調度"的字跡,已注定成為撕開黑幕的第一道裂口。

片尾

謝淵捧著殘頁走出禦書房時,晨霧已散,陽光將狼山鹽引的青光投在青磚上,像一條蜿蜒的銀帶。他知道,這隻是開始:代王舊部的花名冊還藏在地磚下,馮安的鎮刑司仍握著暗線,太皇太後的慈寧宮還在無聲觀望。但聽甕裡的罪證、殘頁的筆跡、邊軍的血書,已在朝堂埋下了正義的種子。

夫國法之威,不在雷霆之怒,而在證據之鏈;清官之幸,不在帝心之偏,而在公道之存。德佑十九年的孟夏,狼山的鹽引在國庫中靜靜等待清算,詔獄署的舌釘堵住了讒言,而謝淵案頭的《查案劄記》,正翻開新的一頁——那裡寫著:"罪證或可焚,人心終難欺。"

這場由聽甕揭開的陰謀,終將在後續的清算中,讓所有藏在陰影裡的名字,都暴露在陽光之下。而禦書房的青銅聽甕,依舊沉默佇立,仿佛在訴說:大吳的朝堂,縱有暗流洶湧,終有光照進來的時刻。

卷尾

《大吳史?刑法誌》載:"德佑十九年狼山鹽引案,起於風憲官署焚證,終於禦書房聽甕破謀,凡牽涉代王餘黨、外戚、鎮刑司者三十餘人,皆伏法。"

當青銅聽甕的餘響在禦書房散去,當殘頁的墨跡在硫黃水中顯形,當狼山的鹽引映出飛鷹紋的殘缺,這場由私欲編織的羅網,終於在證據的鋒芒下裂開了縫隙。德佑帝指尖的玉扳指叩過案幾,不僅是對周顯的震怒,更是對"外戚乾政宗室護奸"的無聲宣戰——那道被揉碎在香爐裡的懿旨,是帝心轉向的第一道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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