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不納一錢心自正,清風長繞府衙台_玄楨記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玄楨記 > 第414章 不納一錢心自正,清風長繞府衙台

第414章 不納一錢心自正,清風長繞府衙台(1 / 1)

《大吳會典?禮儀篇》載:“地方官迎送巡撫,止供酒食,不得饋金銀古玩。神武帝蕭武定‘禁饋令’:‘凡饋禮過百錢者,以貪論。’”然德佑年間,江南官場奢靡成風,節禮往來實為行賄遮掩,美其名曰“冰敬”“炭敬”,蘇州知府王敬之尤甚,常借“蘇繡”“名茶”之名,向京官輸送厚禮,與鎮刑司江南千戶錢彬勾結,壟斷絲綢貿易,百姓怨聲載道。德佑二十二年春,左都禦史謝淵巡撫江南,整飭吏治,行前諭令:“凡送禮者,原封退回;屢送不止者,以貪腐論。”隨行的德佑帝蕭桓初不解,見謝淵立碑拒禮,方知“清廉非孤行,乃以國法為盾,護百姓之利”。

吳地繁華錦繡堆,官場暗裡送金來。

朱門宴罷贓私滿,繡盒開時禍事栽。

石碑刻儘清規語,墨痕凝作鐵膽胎。

不納一錢心自正,清風長繞府衙台。

德佑二十二年春三月,江南草長鶯飛,蘇州城更是繁花似錦。然繁華之下暗流湧動——絲綢商勾結官府壟斷市場,每匹上等蘇繡需向知府衙門繳“專利銀”,百姓織戶辛苦一年,所得不足三成。左都禦史謝淵以“巡撫江南”銜抵達蘇州時,百姓攔路遞訴狀,青石板路上跪滿了人,訴狀上字字泣血:“王知府收禮成性,每節必索‘孝敬’,商不送禮則刁難,民不送禮則冤難伸!”

謝淵駐節蘇州府衙第三日,恰逢清明。午後,蘇州知府王敬之帶著兩個仆役,捧著個描金漆盒登門。王敬之五十餘歲,滿麵油光,官袍繡著精致的雲紋,見了謝淵便堆笑:“謝大人初到江南,下官備了點本地土產,不成敬意。”仆役打開漆盒,裡麵鋪著紅絨布,放著一幅蘇繡《寒江獨釣圖》,絲線細密,漁翁的胡須根根分明;一罐“碧螺春”茶葉,錫罐上刻著“貢品”二字;另有一疊銀票,票麵隱在繡品下,隱約可見“五千兩”字樣。

謝淵目光掃過漆盒,指尖未動:“王知府可知《大吳會典》載‘巡撫受饋過百錢者,同罪’?”王敬之笑容一僵,忙道:“大人誤會!這蘇繡是織戶感念大人巡按江南,特意繡的;茶葉是東山茶農所贈,不值錢;銀票……是下官糊塗,這就拿走。”他使眼色讓仆役收銀票,卻把繡品和茶葉往前推,“這兩樣是百姓心意,大人總得收下。”

謝淵指著繡品:“蘇繡極品‘劈絲繡’,一匹需織工三月,市價紋銀五十兩;貢品碧螺春,一兩值五錢銀子,這罐足有十兩。百姓連溫飽都難,怎會送如此貴重之物?”他起身走到府衙院中,指著牆角堆放的訴狀:“這些訴狀裡寫,織戶每繡一匹錦,需給你繳二兩‘管理費’;茶農賣一斤茶,半斤要充‘孝敬’,你所謂的‘百姓心意’,不過是從他們身上刮來的脂膏!”

王敬之額頭冒汗,語氣卻硬了起來:“大人未免小題大做!江南官場向來如此,節前送土產是規矩,鎮刑司錢千戶每年都收,怎不見他說閒話?”謝淵冷笑:“他人收,我便要收?錢千戶收禮縱容你壟斷絲綢,我身為風憲官,正要查這‘規矩’!”他讓玄夜衛校尉將漆盒原封不動抬走,“禮物退回,轉告王知府,好好查自己的賬,彆等我上門查。”

王敬之灰溜溜離開後,連夜派人給鎮刑司江南千戶錢彬送信。次日,錢彬便帶著校尉闖到府衙:“謝大人,鎮刑司接舉報,說您無故拒收地方官‘正常節禮’,恐是故意刁難,影響江南穩定。”謝淵正在翻閱絲綢商賬簿,頭也未抬:“錢千戶是來替王敬之施壓的?”他取出一本賬冊,“這是玄夜衛查到的,王敬之每月從絲綢商處得‘分成’三千兩,其中一成送你,要不要念念?”錢彬臉色驟變,悻悻而去。

三日後,蘇州府衙門前人聲鼎沸。石匠們連夜鑿好的青石碑立在朱漆大門左側,碑麵打磨得光滑如鏡。謝淵親自研墨,鬆煙墨在硯台中研磨出細膩的墨汁,他提筆蘸飽,手腕懸起,筆尖在碑麵落下第一筆:“臣食君祿”四字剛勁有力,墨汁順著石紋緩緩暈開。圍觀的吏員百姓屏息凝神,隻見他筆走龍蛇,碑文一氣嗬成:“臣食君祿,已足養親;民脂民膏,分文不取。凡送禮者,勿謂言之不預;受賄者,難逃國法嚴懲。”

最後一筆落下,謝淵將狼毫筆擱在硯台,墨滴在碑麵凝成一點,宛如鐵星。他轉身時,額角已滲出汗珠,玄色官袍後背被汗水浸濕。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織戶顫巍巍走上前,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未乾的墨跡,渾濁的眼睛裡滾出淚珠:“活了六十載,見多了官老爺收禮收到手軟,從沒見過把‘不收禮’刻在碑上的!這字摸著硌手,卻暖人心啊!”

謝淵扶住老織戶的胳膊,聲音沉穩如碑:“老人家,這碑不是給我謝淵立的。”他揚手指向圍觀的百姓,“是給天下貪官立的警鐘!百姓的一針一線,比黃金白銀貴重百倍,當官的拿了,就是欠了百姓的血債,遲早要連本帶利還回來!”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有年輕織戶高喊:“謝大人說的是!我們的繡線沾著血汗,貪官不配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王敬之躲在府衙後堂,透過窗縫看著門前的盛況,手指死死攥著茶盞,青瓷盞沿被捏出指痕。“反了!反了!”他低聲咆哮,身旁的幕僚忙勸:“大人息怒,謝淵這是故作清高,咱們從長計議。”王敬之猛地將茶盞摜在地上:“他立碑罵我貪腐,我豈能坐以待斃?”當晚,他便召來幾個常年依附官府的劣紳,塞給每人五十兩銀子:“你們聯名寫訴狀,告謝淵矯詔拒禮、藐視官場規矩,把狀子遞到鎮刑司錢千戶那裡!”

劣紳們連夜寫好訴狀,次日一早就送到鎮刑司江南千戶所。錢彬展開訴狀,見上麵羅列著“謝淵立碑自誇,動搖官心”“無故拒收節禮,顯是挾私報複”等罪名,嘴角剛要勾起冷笑,卻瞥見信封裡夾著的密信——是隨侍巡江南的蕭桓親筆所書:“陛下囑謝卿整飭江南吏治,凡阻撓查案、包庇貪官者,以抗旨論。”錢彬的手猛地一抖,訴狀飄落在地,他盯著“抗旨論”三字,後背沁出冷汗。幕僚低聲問:“千戶,這狀子受理嗎?”錢彬一腳踢翻案幾:“受理個屁!謝淵要查誰,就讓他查!”

一計不成,王敬之又生一計。他以“江南鄉紳聯誼會”的名義設下宴席,遍請蘇州有名望的鄉紳富商,特意派轎子去府衙請謝淵。謝淵接到請柬,見上麵寫著“備薄宴為大人洗塵,呈地方特產共商民生”,冷笑一聲對來人道:“回複王知府,宴席我去,但特產不必備,我自帶吃食。”

赴宴那日,謝淵果然空著手來,玄夜衛校尉趙勇提著個粗布包袱緊隨其後。王敬之在門口迎客,見謝淵一身素袍,身後校尉打開包袱,裡麵竟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糙米飯,米粒間混著幾顆豆子。“謝大人這是……”王敬之的笑容僵在臉上。謝淵接過糙米飯,徑直走向主位:“百姓們吃糙米啃樹皮,我謝淵豈能獨享珍饈?這碗糙米飯,足夠我果腹了。”

宴席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紅燒河豚、清蒸鰣魚、燕窩羹……香氣撲鼻,謝淵卻一口未動,隻低頭扒著糙米飯。有劣紳端著酒杯上前:“謝大人太見外了,江南富庶,吃些好的也是常情,何必如此自苦?”謝淵抬眼,目光如刀:“常情?什麼常情?是你們勾結官府壟斷絲綢市場的常情?還是克扣織戶工錢、中飽私囊的常情?”他放下碗筷,聲音陡然提高,“若你們的女兒熬夜織繡,換來的錢卻被貪官搶走大半,你們還會說‘吃些好的是常情’嗎?”

鄉紳們頓時啞口無言,有的低下頭扒拉飯菜,有的借口如廁溜之大吉。王敬之臉色鐵青,卻不得不強裝鎮定:“謝大人言重了,下官隻是想與鄉紳共商民生……”謝淵打斷他:“民生不是在酒桌上商的,是在織戶的繡架旁、茶農的茶山上商的!這桌宴席耗費百兩銀子,夠二十戶百姓吃半年,王知府覺得這樣的‘民生’,百姓答應嗎?”

查案半月間,謝淵帶著玄夜衛走遍蘇州城鄉,織戶的繡坊、茶農的茶山、絲綢商的賬房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他收集到的賬冊堆滿了半間屋子,其中一本泛黃的賬冊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麵“絲綢專利銀”一欄的墨跡格外濃重,用指甲刮過能感覺到凹凸不平。謝淵取出識墨石,蘸了清水輕輕擦拭,墨跡漸漸變淡,露出下麵一行小字:“每月分潤王知府三千兩,錢千戶三成。”

公堂審案那日,蘇州府衙大堂擠滿了百姓。王敬之和錢彬被押上堂,鐐銬拖地的聲響格外刺耳。王敬之昂首挺胸:“謝淵!你無憑無據,敢押朝廷命官?”謝淵將賬冊擲在案上:“證據在此!”他讓玄夜衛校尉用識墨石擦拭賬冊,“王敬之分潤五千兩”“錢彬受賄五百兩”的字跡赫然顯現。

“不可能!硫黃墨怎麼會失效?”王敬之失聲尖叫。謝淵冷笑:“你以為鎮刑司的硫黃墨能瞞天過海?識墨石遇硫黃墨會顯青黑色,這是元興帝定下的規矩,你連祖宗家法都忘了!”老織戶林大娘顫巍巍走上堂,從懷中掏出半塊繡繃:“民婦作證!去年我女兒繡的‘百鳥朝鳳圖’,被王知府強行以十兩銀子買走,轉手賣給鹽商得了二百兩,這繡線的顏色、針法,蘇州城裡隻有我女兒會用!”

謝淵指著案上的蘇繡:“王敬之送我的《寒江獨釣圖》,用的就是這種繡線,要不要讓林大娘的女兒認認?”王敬之看著繡品上熟悉的針法,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喉嚨裡發出嗚咽:“我招……我全都招……”

結案後,謝淵將查抄的三萬兩贓銀全部分發給受害織戶和茶農。領銀那日,蘇州府衙門前排起長隊,百姓捧著沉甸甸的銀子,紛紛走到拒禮碑前焚香叩拜。老織戶林大娘將銀子分出一半,買了最好的鬆煙墨和綢緞,讓女兒繡了塊“清風碑”匾額,掛在拒禮碑上方。

蕭桓見謝淵每日處理完公務,都會提著水桶、拿著抹布到碑前擦拭。春日雨水多,碑上的墨跡被雨水衝刷後,非但沒有褪色,反而滲入石紋,黑得如鐵似鋼。“大人日日擦拭石碑,就不怕貪官記恨報複?”蕭桓遞過乾淨的抹布問道。謝淵正在擦拭“民脂民膏,分文不取”八字,聞言直起身:“若怕記恨,當初就不會來江南查案。”他撫摸著石碑,“這墨痕要像鐵一樣刻在百姓心裡,讓他們知道公道自在;也要刻在貪官心裡,讓他們知道國法無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離蘇州那日,天剛蒙蒙亮,蘇州百姓已沿街站滿。有人捧著剛出鍋的米糕,有人提著新采的茶葉,卻無一人敢上前送禮,隻是遠遠地磕頭。謝淵站在船頭,望著岸邊矗立的拒禮碑在晨光中愈發挺拔,對蕭桓道:“你看,百姓心裡有杆秤,清廉不是喊出來的,是做出來的。這碑不用我守護,百姓自會替我守護。”

蕭桓望著百姓們含淚的笑臉,突然明白:所謂拒禮,不是不近人情的固執,是為官者不可逾越的底線;所謂清廉,不是孤芳自賞的清高,是讓百姓信得過、靠得住的擔當。拒禮碑上的墨痕如鐵,映照著江南的晴空,也映照著大吳官場的清濁。

片尾

德佑二十二年夏四月,左都禦史謝淵巡撫江南結案,蘇州知府王敬之因貪汙絲綢商分成、收受節禮被判流放,鎮刑司千戶錢彬革職下獄,江南絲綢壟斷案破獲,織戶、茶農獲賠贓銀三萬兩。帝聞之諭曰:“謝卿立拒禮碑,非矯俗乾名,實乃以碑為鏡,照見官場清濁。朕甚嘉之。”蘇州百姓為拒禮碑建碑亭,亭柱刻聯:“拒禮碑前心自正,清風巷裡怨聲消。”江南官場震動,送禮之風大減,有官員自愧不如,亦有貪官暗恨,然公道之聲已如江南春水,浸潤民心。

德佑帝蕭桓在手記中記:“江南之行,見謝卿拒禮三事:一拒蘇繡茶葉,斥‘民脂民膏’;二立青石碑文,明‘分文不取’;三對劣紳珍饈,食‘糙米飯足矣’。初不解其固,見百姓在碑前焚香,老織戶撫碑落淚,方知‘清廉’非刻意自苦,乃讓百姓安心;‘拒禮’非不近人情,乃守國法底線。碑上墨痕經雨愈顯,如鐵如鋼,蓋因字字發自肺腑,句句關乎民心。”

卷尾

《大吳史?謝淵傳》載:“淵巡撫江南,立拒禮碑於府衙前,親書碑文,嚴禁節禮行賄,江南吏治為之一清。”後世論者謂:“謝淵之拒禮,非獨拒一物,乃拒官場之貪風;所立之碑,非獨一石碑,乃立百姓之信心。大吳江南之盛,自吏治清始;吏治之清,自拒禮碑始。”

喜歡玄楨記請大家收藏:()玄楨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最新小说: 貓主沉浮 綁定五個道侶後,惡女深陷修羅場 無限升階:這屆人族不對勁! 一不小心補魔了全本丸怎麼辦 霸總行為守則 直播算命?玄學假千金她爆紅全網 蒼梧劫十世緣 惡雌公主從良後,雄獸們爭紅了眼 火鳳凰之不負卿 七零隨軍西北,我靠種地成家屬院團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