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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莫歎朝堂多激辯,安危係此寸心間(2 / 2)

殿中徹底安靜了。謝淵的聲音還在殿中回蕩,帶著金石般的堅定。滿朝文武看著跪在地上的青袍身影,有的麵露欽佩,有的神色複雜,有的則滿眼怨懟。

蕭桓望著謝淵,想起他三年前查張萬成案,麵對鎮刑司的威脅,寸步不讓;想起他改革都察院,讓積案如山的冤獄得以昭雪;想起百姓送他“清風石”,刻“謝青天”三字——這是個心裡裝著百姓和江山的人,絕非空談誤國之輩。

禦案上的邊報還在散發著油墨味,雲州三寨的慘狀、欽州港的哭聲仿佛就在眼前。可謝淵的十憂,樁樁件件都紮在要害上:糧草、兵力、敵情、內患……哪一條考慮不周,都可能萬劫不複。

“陛下,”李肅見蕭桓的目光從謝淵身上移開,掃過殿中群臣。李肅的臉漲得通紅,手按在腰間的玉帶扣上,指節發白;忻城伯趙武眉頭擰成疙瘩,不住地跺腳;戶部尚書王佐低頭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朝珠;幾位親王交頭接耳,蜀王蕭恪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謝淵的話已讓他們動搖。

“李尚書,”蕭桓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謝禦史所言‘糧草轉運之難’‘敵情虛實難辨’,你可有應對之策?”

李肅一怔,隨即躬身道:“陛下,糧草可令戶部加征秋糧,漕運改陸運,日夜兼程;敵情可遣玄夜衛精銳深入敵營,查實虛實。

臣請陛下相信邊軍戰力,隻要聖旨一下,將士必能奮勇殺敵!”

“加征秋糧?”謝淵立刻反駁,“德佑二十七年南澇北旱,百姓本就困苦,今秋剛收新糧,若再加征,恐激起民變。前日元興帝實錄載,永樂十三年加征邊糧,山東流民起事,耗兵三萬才平定,此殷鑒不遠。”他轉向蕭桓,“陛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若因加征糧草失了民心,即便勝了邊戰,國本亦危。”

王佐連忙附和:“謝禦史所言極是。戶部去年已免南直隸、浙江稅糧三成,今若加征,恐難推行。且漕運改陸運,需征調民夫十萬,誤了秋收,明年糧產更減,惡性循環,得不償失。”

李肅一時語塞,轉而看向武將列:“諸位將軍,北元南越不過跳梁小醜,我大吳鐵騎豈會懼之?”

忻城伯趙武出列道:“陛下,臣願立軍令狀!領神樞營五千騎赴北疆,一月內必破漠南敵營,若不成,甘受軍法!”幾位武將紛紛附和:“臣等願同立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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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看著他們,歎了口氣:“諸位將軍忠勇可嘉,然軍令狀不是戲言。漠南多戈壁,北元熟悉地形,若設伏兵,我軍深入則易陷重圍。永樂二十一年,元興帝征北元,丘福將軍輕敵冒進,率千騎追擊,全軍覆沒,此血教訓,豈能忘卻?”

丘福之敗是大吳軍事史上的恥辱,當年丘福因急功近利,不聽勸阻,致十萬大軍損折過半,元興帝震怒,自此對北元用兵愈發謹慎。謝淵重提此事,武將們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蕭桓的指尖在禦案上輕輕叩著,心裡的天平漸漸傾斜。謝淵的每一條憂慮,都有史實佐證,有數據支撐,絕非空泛的“畏戰”;而李肅等人的請戰,雖有忠勇之心,卻多憑血氣,少了周全考量。

“謝禦史,”蕭桓問道,“你說有‘十憂’,除了糧草、兵力、敵情,還有哪七憂?”

謝淵朗聲奏道:“第四憂,將帥人選難擇。北疆需熟蒙古習性之將,南疆需知百越地形之帥,然邊鎮總兵多有調動,大同總兵周毅雖勇,卻欠缺全局之謀;廣西副總兵林策雖穩,卻兵力不足。若調京營勳貴,恐水土不服,指揮失當。神樞營總兵張巒雖出身將門,然久居京師,未曆邊戰,若遣北疆,恐難應變。”

“第五憂,土司離心之險。南疆土司雖受朝廷節製,然南越許以‘分地之利’,廣西儂氏、雲南孟養部皆有觀望之意。上月儂氏土司儂智高遣使入諒山,與陳日熞密談三日,雖未叛,然貢賦已遲繳半月。若我軍輕出失利,土司恐倒戈相向,腹背受敵。”

“第六憂,幣藏空虛之困。近年黃河治理耗銀三百萬兩,賑災用銀二百萬兩,國庫餘銀不足五百萬。出兵十萬,僅糧餉、軍械、賞銀便需耗銀百萬,若戰事遷延,恐需加征賦稅,動搖國本。永熙年間征安南,耗銀五百萬,致江南鹽稅加征三成,民怨沸騰,此非盛世之象。”

“第七憂,冬防將至之迫。北疆十月飛雪,邊軍冬衣、炭火尚未備足,大同總兵周毅奏‘現存冬衣僅萬套,不足半數’。若此時開戰,將士寒凍作戰,非凍死即凍傷,何以言勝?往年十一月後,北疆戰事皆停,蓋因天寒難行,今若違時出兵,實違天時。”

“第八憂,鎮刑司乾政之患。鎮刑司太監魏忠與魏庸勾結,屢插邊事。上月大同糧道受阻,查係鎮刑司番役私扣糧草倒賣,臣彈劾三次,皆被壓下。若京營空虛,魏忠恐借機攬權,乾預軍務,前明永樂年間宦官乾政誤國之禍,不可不防。”

“第九憂,諜報傳遞之滯。北疆至京師千裡,快馬需五日;南疆至京師萬裡,驛馬需十日。若戰事急變,軍情傳遞滯後,遠水難救近火。元興帝征瓦剌時,忽蘭忽失溫之戰,前鋒急報遲三日送達,致援軍錯失時機,此教訓當記。”

“第十憂,勝後安置之難。即便僥幸破敵,北元退回漠北,南越縮回境南,我軍亦難常駐。北疆漠南多荒漠,駐軍需年年轉運糧草,耗損巨大;南疆諒山多瘴癘,久駐則士卒多病。永熙帝棄安南,正因此地‘守之無益,棄之無損’,今若輕取再棄,反損天威。”

十條憂慮,條條切中要害,從將帥到土司,從國庫到冬防,從內患到善後,環環相扣,將輕出之弊剖析得淋漓儘致。殿中靜得能聽見香爐裡香灰落下的聲音,連最主戰的忻城伯趙武,也垂下了頭。

蕭桓看著禦案上的《邊事十憂折》,墨跡猶新,顯然是連夜寫就。每一頁都密密麻麻,標注著數據、引著史實,甚至附了邊鎮兵力、糧草的明細賬冊——謝淵為了這道奏折,必是徹夜未眠。他想起先皇永熙帝蕭睿的教誨:“治國如弈棋,一步錯,滿盤輸。邊事尤甚,寧緩勿急,寧慎勿輕。”當年永熙帝麵對安南叛亂,力排眾議,先遣使安撫,再練兵備糧,三年後才出兵,終獲全勝,正是“慎戰”的典範。

“李尚書,”蕭桓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謝禦史所言十憂,你可有逐條應對之策?”

李肅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條也答不上來。謝淵的十憂,涉及糧草、兵力、敵情、內患等方方麵麵,非一日之功可解,豈是倉促之間能應對的?他臉色漲得發紫,卻不得不承認,謝淵的每一條都在理,若再強辯,反倒顯得自己不顧國本。

“陛下,”謝淵再次叩首,額頭抵著冰涼的金磚,聲音卻愈發堅定,“臣非反對出兵,實反對‘輕出’。邊民遭難,臣心如刀割,然救民需先保軍,保軍需先安國。臣請陛下依臣三策:一、命兵部會同玄夜衛,嚴查北元、南越真實兵力,五日內向陛下回報;二、令戶部即刻調撥糧草五萬石、冬衣兩萬套,運抵大同、憑祥,先解邊軍燃眉之急;三、暫調宣府兵五千援大同,廣東兵三千援欽州,加固城防,待查清敵情、補足糧草,再議出征。”

王佐立刻附和:“臣願領戶部,三日內科派糧草,五日內啟運,絕不延誤!查大同倉現存糧三萬石,憑祥倉一萬八千石,加撥五萬石後,可支一月,足夠支撐至查清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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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侍郎周倫也道:“臣願協查敵情,玄夜衛已遣十名精銳諜者,分赴漠南、諒山,五日必能回報真實兵力、營壘分布,絕不敢虛報。”

蕭桓點點頭,目光掃過殿中。蜀王蕭恪見風向已變,捋著胡須道:“謝禦史之策穩妥,既解邊軍燃眉,又不冒進,陛下可納之。”幾位親王紛紛附和,連之前請戰的幾位武將,也垂下了頭,默認了謝淵的主張。

蕭桓看向李肅,語氣緩和了些:“李尚書,邊事緊急,然‘欲速則不達’。謝禦史之策,先固防,再查敵,後出兵,合乎兵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之理,你以為如何?”

李肅嘴唇動了動,終是躬身道:“陛下聖明,臣遵旨。臣願協查敵情,督辦糧草轉運,絕不敢因私廢公。”

蕭桓長舒一口氣,指尖終於停住叩擊禦案。晨光透過殿門的朱漆欞格,在金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照得謝淵青袍上的褶皺都清晰可見。他知道,這場廷議的勝負已分,雖未出兵,卻守住了最關鍵的一步——不冒進,不盲動。

“準奏。”蕭桓拿起朱筆,在《邊事十憂折》上批道:“依謝淵所奏,兵部、戶部即刻行事,五日後續議。”寫完,將奏折遞給內侍,朗聲道:“傳旨:左都禦史謝淵協兵部、戶部,核查邊軍實情,督辦糧草轉運,凡涉邊事,皆可節製相關衙門;玄夜衛指揮使領諜者,五日內核實北元、南越兵力、營壘、糧草,不得延誤;宣府總兵楊洪,即刻調兵五千援大同,聽周毅節製;廣東總兵韓觀,調兵三千援欽州,聽林策節製;戶部即刻調撥糧草五萬石、冬衣兩萬套,分運大同、憑祥,王佐親督,十月初一前需到。”

遵旨!”謝淵、王佐、周倫、楊洪、韓觀等人齊聲應道,聲音洪亮,震得殿中香爐裡的香煙都晃了晃。

謝淵起身時,後背的朝袍已被汗水浸濕,膝蓋因久跪而發麻,卻挺直了脊梁。他目光平靜地掃過殿中,李肅避開了他的視線,忻城伯趙武麵色悻悻,蜀王蕭恪微微頷首,蕭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絲讚許。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主戰與守禦的爭論遠未結束,五日後續議,才是真正的考驗,但至少,暫時避免了倉促出兵的危局。

李肅看著謝淵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並非不知糧草之難、敵情之險,隻是邊烽太急,邊民太苦,他盼著速戰速決,卻忽略了周全。謝淵的十憂,像一麵鏡子,照出了自己的急躁,也照出了朝堂的隱憂。

蕭桓看著階下的群臣,心裡的躁亂漸漸平息。秋風吹過殿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像在為這場艱難的決策伴奏。他知道,邊烽仍在燃燒,北元的鐵騎還在大同城外徘徊,南越的戰船還在欽州港遊弋,但隻要守住“謹慎”二字,君臣一心,總能找到破局之法。

“退朝。”蕭桓起身,龍袍的下擺掃過禦案,帶起一陣微風,吹得案上的邊報輕輕翻動,露出周毅奏報裡的一句話:“邊軍雖苦,願守待援,不敢輕戰。”

卷尾

《大吳史?謝淵傳》載:“淵字玄楨,德佑二十年拜左都禦史,在職五年,以‘清、慎、勤’為綱。清則拒賄金三萬兩,卻贈糧千石與寒士;慎則核案必親至,平反湖廣‘趙氏滅門案’時,冒雪查訪三月,終得真凶;勤則每日寅時入衙,亥時方歸,都察院案卷積塵為之一掃。

德佑二十八年冬,百姓獻‘清風石’於衙前,無落款,蓋隱其名,唯寄民心。帝觀石時,淵言‘清風在法不在人’,帝深嘉之,賜‘風紀匡時’匾,淵懸於大堂,曰:‘此匾當歸都察院諸禦史,非一人之榮。’

及德佑二十九年邊烽起,廷議主戰者眾,淵獨持《邊事十憂折》,曆數輕出之弊,引史據典,力主‘先守後戰’,帝納其言,終免倉促之失。時人評曰:‘謝公之勇,不在披甲戰陣,而在犯顏直諫;其功,不在拓土開疆,而在安國保民。’

論曰:都察院為風紀之司,禦史為天子耳目,非清正敢言者不能任。謝淵以一身清風,化朝堂濁氣,以十憂忠言,定邊事緩急,所謂‘國家柱石’,莫過於此。後世觀‘清風石’者,皆知大吳吏治之清明,自淵始盛。”

後世史官評曰:“自古直臣多招怨,清官難久任,然謝淵在職五年,彈劾者畏其法,百姓敬其德,天子信其忠,何也?蓋因其心在國,不在身;其誌在民,不在名。清風石立,非立謝淵,而立國法之威、民心之向也。”

廷議暫歇。謝淵回都察院後,即刻調十三道禦史分赴邊鎮核查;王佐在戶部連夜科派糧草,驛馬已備;玄夜衛諜者換上胡服、越裝,悄然出京。五日後的紫宸殿,將迎來更激烈的交鋒,而漠南的風、南疆的瘴,已在等待大吳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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