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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驛馬斃途冰濺血,將軍援筆淚沾髭(1 / 1)

卷首

《大吳史?德佑實錄》載:“北元新汗也先遣使殺其叔脫脫不花,自立為‘大元天聖可汗’,旋即統漠北三部鐵騎三萬,突犯大吳北境。雲州左翼三堡兩日陷,守將戰死殆儘,北元兵鋒直抵大同衛城下,‘箭簇如蝗,城磚崩裂三十餘處,邊軍箭矢將儘,糧道為鐵騎所斷’。大同衛指揮使周昂遣八百裡加急告急,‘竹筒插雞毛,驛卒三日斃三馬,雪夜奔京師’。帝蕭桓‘覽報驚,即時召五軍都督府、戶部、都察院議,調京營三萬援大同,命謝淵持印查邊報遲滯、糧道中斷之由’。”

朔雪吞關萬馬嘶,羽書星夜入金墀。

三堡烽煙沉斷壁,孤城鼓角咽寒澌。

驛馬斃途冰濺血,將軍援筆淚沾髭。

不是君王輕社稷,北風吹急未敢遲。

北境的寒風卷著雪粒,像無數冰棱子抽打著紫宸殿的窗欞,發出“劈啪”脆響,連殿角的銅鶴都被凍得縮著脖頸。禦書房的地龍燒得再旺,也擋不住從門縫鑽進來的寒氣,蕭桓披在肩上的玄狐裘領早已結了層薄霜,霜花隨著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陛下!大同衛八百裡加急!”李德全抱著個裹著三層油布的竹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闖進殿來,靴底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拖出兩道蜿蜒的濕痕,還帶著雪地裡的泥點子。那竹筒是玄夜衛特製的傳訊筒,半尺來長的銅皮筒身凍得發白,筒口插著的三根雞毛被雪水浸得沉甸甸的,蔫蔫地貼在筒壁上,尾端還沾著塞外的沙礫、草屑和沒化的冰碴,一看便知是從千裡風雪裡闖過來的。

他“噗通”跪在冰涼的地磚上,膝蓋撞得金磚悶響,雙手把竹筒捧得老高,胳膊都在發顫,聲音又急又啞:“宣府驛丞差人飛報,這是從雲州潰兵懷裡搶出來的!過居庸關時換了第三匹快馬,前兩匹都跑斃在雪地裡了,驛卒抱著竹筒在雪窩裡滾了半裡地,才追上接應的人!”

蕭桓抬手接過竹筒,指尖剛觸到筒身就打了個寒顫,銅皮凍得像塊冰砣子,寒氣順著指縫往骨頭裡鑽。他一層層解開油布,最外層的油布已凍得發硬,第二層沾著黑泥和雪漬,最裡層的桑皮紙卷從筒中滾落時,“嘩啦”一聲掉下一捧碎冰碴,在禦案上砸出細碎的響聲,轉眼融成一小灘水,順著案邊的木紋蜿蜒流下。

牛皮封套上“八百裡加急”的朱印被雪水浸得發暗,邊緣磨出毛茸茸的紙絮,顯是驛卒在風雪裡換手時攥得太緊,指痕深深嵌在紙紋裡,連帶著封套邊角都卷了毛。蕭桓的指腹撫過那些深淺不一的指痕,忽然想起當年親征時,士兵們攥著刀柄的手也是這樣青筋暴起——這封急報,是用命托過來的。

拆開封套的刹那,一股風雪的寒氣混著淡淡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急報是用麻紙寫就的,墨跡被顛簸的馬蹄震得暈染,又凍成冰殼,字跡潦草如驚鴻掠影,顯然是在飛馳的馬背上倉促而就。蕭桓湊近燭火細看,上麵的字歪歪扭扭,卻字字泣血:

“北元新汗也先親率三萬鐵騎,十月初三破雲州左翼,兩日連克靖安、永寧、威遠三堡。敵攜新造破城錘,夯土牆崩裂如碎瓦,守堡弟兄無一生還。今已抵大同衛城下,箭簇如蝗,日夜猛攻,城磚崩裂三十餘處,垛口儘毀。邊軍箭矢將儘,每卒僅餘三矢;糧道被敵遊騎截斷,城中存糧不足五日。懇請陛下速發援兵,遲則城破,大同衛危矣!”

落款是“大同衛指揮使周昂”,最後一個“昂”字的捺筆拖得極長,墨色深重如凝血,像是筆尖蘸了血才寫完。蕭桓捏著急報的手指猛地收緊,凍硬的紙頁邊緣割得指腹生疼,他盯著“三萬鐵騎”四字,眉頭擰成疙瘩——前幾日五軍都督府遞上的邊報還說“北元諸部互攻,暫無南侵跡象”,怎麼短短半月,竟冒出個“新汗也先”,還能瞬間整合三部鐵騎?

“這破城錘……”蕭桓指尖點在“新造破城錘”幾字上,聲音低沉,“北元向來隻有彎刀弓箭,何來打造破城錘的鐵料與工匠?”李德全在旁喘著粗氣,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打開竟是半塊凍硬的麥餅,餅身帶著牙印,邊緣結著冰碴:“陛下,這是從雲州潰兵懷裡找到的。那哨騎中了三箭,死前還攥著這餅,宣府驛丞說他揣了三天,硬得能砸開冰麵,卻沒舍得咬一口,想留著到京師給陛下看……”

“北元的破城錘是鐵製的,足有千斤重,”李德全用凍得發紅的手背抹了把臉,眼淚剛滾到腮邊就結了層薄冰,聲音哽咽得像被寒風堵住,“雲州三堡的夯土牆本就年久失修,牆皮掉得能看見裡麵的碎磚。去年謝大人查邊時,在奏報裡紅筆圈著‘三堡需增修城防三丈,補磚十萬塊’,可戶部批文壓了半年,隻說‘國庫支絀,來年再議’。”

他吸了吸鼻子,喉結劇烈滾動,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後怕:“守靖安堡的百戶張勇,是從大同衛小兵熬上來的,家裡還有八十歲老娘。破城錘砸塌城門時,他抱著炸藥包就衝進敵陣,轟隆一聲響,連人帶錘炸成了碎片,堡子才算多守了半日……最後撤出來的士兵說,張百戶炸飛前還喊‘告訴俺娘,兒子沒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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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桓望著禦案上攤開的大同衛輿圖,圖上用朱砂標著“雲州左翼三堡互為犄角,可守半月”,墨跡還帶著新研的鬆煙香,顯然是上月剛更新的,如今卻成了“兩日連克”的笑話。他指尖劃過“雲州至大同衛百裡”的標記,指腹蹭過圖上標注的“密林”“峽穀”——這些本是伏擊要道,北元鐵騎卻如入無人之境,兩日奔襲百裡,這速度快得像背後長了眼睛。

“不對……”他喃喃自語,眉頭擰成疙瘩,指節捏得發白,“前月五軍都督府的邊報還說‘北元諸部在漠北混戰,雲州左近無大股騎兵’,怎麼突然就冒出三萬鐵騎?還帶著破城錘?這鐵料從哪來?誰在給他們引路?”

“邊報為何遲滯?”蕭桓猛地抬頭,目光如炬,掃過李德全發白的臉,“雲州初三遇襲,今日初七才到京師,八百裡加急晝夜兼程,兩日夜便能到,為何遲了整整兩日?”李德全縮了縮脖子,聲音發顫:“驛卒在宣府換馬時哭著說,過宣府衛時被同知趙顯的人攔住,硬要開箱查驗,耽擱了半日;過居庸關時,守關千戶張成說‘沒兵部勘合不能放行’,又拖了一夜,直到驛卒跪出血來,才放他們過關……”

“勘合?”蕭桓冷笑一聲,聲音裡淬著冰,“八百裡加急憑雞毛信、銅製傳訊筒即可通行,本朝百年未有‘驗勘合’的規矩!”他抓起案上的邊報,狠狠摔在輿圖上,“這張成是誰的人?”李德全咬著嘴唇,半天不敢出聲,最後才喏喏道:“那千戶是英國公張懋的遠房侄子,去年剛從錦衣衛調去守關……”

話未說完,蕭桓已一腳踹翻了腳邊的暖爐,銅爐“哐當”撞在金磚上,火星濺起半尺高,落在冰冷的地磚上瞬間熄滅,隻留下幾縷青煙。他胸口劇烈起伏,盯著輿圖上“大同衛”三個字,指腹重重按下去:“好個‘驗勘合’!這是要眼睜睜看著大同衛城破!”

窗外的風雪更緊了,卷著嗚咽聲拍打窗紙,像是北境陣亡將士的魂魄在哭訴。蕭桓盯著輿圖上“大同衛至京師八百餘裡”的標記,指腹一遍遍摩挲著沿途的驛站——八百裡加急跑了三天,援兵就算此刻出發,快馬加鞭也需五日才能到,可周昂的急報明明白白寫著“糧儘矢絕,城破在即”,大同衛的弟兄們能在冰天雪地裡撐過五日嗎?

“傳旨!”蕭桓猛地起身,龍袍下擺掃過禦案,案上的筆洗“嘩啦”翻倒,清水潑在輿圖上,在“大同衛”三個字上暈開一片深色,“五軍都督府即刻調京營三萬精銳,選最壯的戰馬,配最好的甲胄,由威遠伯李穆統領!玄夜衛指揮使沈煉率緹騎五百先行,帶足火箭火藥,務必五日之內抵達大同衛城下!”

他的目光掃過戶部送來的糧冊,聲音愈發沉厲:“糧草由戶部直運,從京師內帑先撥十萬石,命沿途驛站‘人歇馬不歇’,每五十裡換馬,每百裡設暖湯點,誰敢延誤軍情,就地斬立決,首級傳示各驛!”

內侍捧著聖旨剛要退下,蕭桓又道:“取都察院印來!”他從龍案抽屜取出那枚鎏金銅印,印柄上的“都察院印”四字在燭火下閃著冷光,“再擬一道旨意,命謝淵即刻攜印奔赴宣府衛,查三件事:一查雲州遇襲為何邊報遲滯三日,是誰扣了急報;二查糧道為何一觸即斷,是不是有官員通敵賣糧,或是克扣軍餉;三查居庸關千戶張成驗勘合延誤之罪,審出幕後主使!”

他將銅印重重按在聖旨上,印泥鮮紅如血:“告訴謝淵,凡牽涉官員,無論勳貴平民,不必請旨,當場鎖拿!玄夜衛緹騎聽他調遣,必要時可調動宣府衛邊軍,朕給他撐腰!”

燭火在蕭桓眼中跳動,映著輿圖上蜿蜒的邊境線,那線外是呼嘯的風雪與鐵騎,線內是嗷嗷待哺的孤城——這場仗,不僅要打退北元的鐵騎,更要撕開朝堂上盤根錯節的黑幕。

謝淵前日剛從大同衛查糧餉回京,那份奏報還壓在禦案的鎮紙下,邊角因頻繁翻閱微微卷起。蕭桓伸手抽出奏報,泛黃的麻紙上,謝淵的字跡工整如刀刻,在“邊軍箭矢僅存三成,甲胄破損者過半”處,用朱筆重重畫了道波浪線,旁邊批注:“臣親驗庫房,矢杆多蟲蛀,甲胄無完整者十之六,懇請戶部年內補撥箭矢五萬支、甲胄兩千副,遲則恐誤戰事。”

墨跡已乾,卻透著彼時的焦急。蕭桓想起當時看奏報時,戶部尚書正跪在階下哭窮,說“南疆賑災剛撥三十萬兩,實在騰不出餘錢”,他便想著年後春耕結束,從漕糧盈餘裡勻出款項,沒承想這“等得起”的念頭,竟成了此刻剜心的悔。奏報末尾,謝淵用小字批注:“宣府衛同知趙顯似與北元部落有私貿,臣查得近三月糧車過境,每車短少五石,問則以‘雪天損耗’搪塞,已命玄夜衛緹騎暗查其往來賬目。”

“趙顯……”蕭桓念著這個名字,指尖點在輿圖上的宣府衛,那裡正是大同衛糧道的咽喉。北元鐵騎能精準截斷糧道,邊報能遲滯三日,絕不是“延誤”二字能解釋的。他忽然想起周昂去年述職時的模樣,那武將跪在丹陛上,甲胄上還沾著北境的沙礫與霜花,聲音洪亮如鐘:“陛下放心,大同衛的弟兄們就算凍成冰雕,手裡的矛也絕不會彎,定不讓北元踏過城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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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冰雕未化,鐵騎已至。蕭桓仿佛能看見城牆上那些攥著斷矛的身影,他們的甲胄裂著口子,露出凍得青紫的皮肉,卻仍死死盯著城下的狼煙,目光一次次望向南方——那是京師的方向,是他們盼援兵的方向。

李德全捧著聖旨退下時,靴底在金磚上輕響,像怕驚擾了禦書房的凝重。蕭桓望著那封插著雞毛的急報,紙頁被凍得硬邦邦,邊緣卷著毛邊,他伸出手指,一點點將褶皺撫平。墨跡與冰痕交織的紙頁上,仿佛能看見周昂在顛簸的馬背上奮筆疾書的模樣:寒風掀著他的戰袍,凍裂的指尖握著筆,每寫一字都要嗬口熱氣;能看見雲州三堡崩裂的城牆下,士兵們用身體堵住缺口,鮮血在雪地裡開出紅梅;能看見雪窩裡凍斃的哨騎,懷裡還揣著沒送出去的軍情……

他提起朱筆,筆鋒飽蘸濃墨,懸在紙頁上空片刻,重重落下:“援兵五日必至,大同衛,撐住!”最後一個“住”字的捺筆拖得極長,墨色深重,落在凍硬的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像極了滴在雪地裡的血。

窗外的風雪更緊了,拍打著禦書房的門,“砰砰”聲像無數馬蹄在逼近,又像無數冤魂在叩門。蕭桓走到窗前,望著漫天風雪覆蓋的天地,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裡是城牆,哪裡是歸途。他忽然明白,北境的雪,早已越過長城的烽燧,穿過朝堂的帷幕,落在了紫宸殿的禦案上。

這場仗,從來不止是與北元鐵騎的廝殺。城牆上的斷矛要擋外敵,朝堂上的利刃更要斬內奸——那些克扣軍餉的蛀蟲,那些延誤軍情的敗類,那些私通敵寇的奸佞,才是比破城錘更凶險的暗箭。蕭桓握緊拳頭,指節在風雪中泛白,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著輿圖上蜿蜒的邊境線,也映著一場內外夾擊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片尾

《大吳會典?邊軍誌》載:“德佑三十七年冬,北元新汗也先破雲州三堡,叩大同衛,‘邊軍以血肉搏城,矢儘則用石,石儘則用刀,周昂身先士卒,中三矢仍登城督戰’。京師援兵五日至,玄夜衛沈煉先率輕騎破敵糧道,威遠伯李穆主力繼至,內外夾擊,北元退走。謝淵查得‘宣府同知趙顯私通北元,泄糧道虛實;居庸關千戶延誤軍情,皆斬’。”

卷尾

《大吳史?德佑本紀》論曰:“北境之急,非獨北元之強,亦因邊備之弛、吏治之弊。蕭桓於禦書房臨危決斷,調援兵固城防,遣謝淵滌積弊,‘外拒強敵,內清奸佞’,方保大同衛不失。急報之泣血,非僅述戰事之烈,亦揭官場之腐;援兵之神速,非僅賴將士之勇,亦顯君心之明。

史稱‘德佑之世,北境屢危而終安者,在君有決斷之明,臣有滌蕩之勇,軍有死戰之忠’。大同衛一役,雖未大捷,卻揪出內奸、整飭邊備,為日後北境安寧埋下伏筆,此亦‘危中有機’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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