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史?紀事本末?德佑詐降之變》載:“德佑中,瓦剌屢攻京師不克,太師也先乃施詐降計,遣使者送降書,稱‘願罷兵議和,需帝親出德勝門,循元興帝與瓦剌盟例,歃血為誓’。時吏部尚書李嵩、侍郎張文等內奸,力勸帝親往,謂‘帝出則胡兵退,京師安’;太保謝淵察降書有詐,諫曰‘也先狼子野心,必設伏誘捕,帝不可蹈險’。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偵得瓦剌於德勝門外三裡設伏兵三萬,挖陷坑、藏勁弩,內奸李嵩已泄帝擬行日程。淵乃定計:以京營卒為帝替身,伏兵於側,待敵發難則擊之。及談判日,也先見替身,知計敗,縱兵攻,伏兵起,瓦剌潰,內奸悉擒。史臣曰:‘非淵之明,帝必為胡酋虜,京師殆矣。’”
《玄夜衛檔?破詐錄》補:“降書以瓦剌狼毫墨書就,偽稱‘獻馬千匹、還被俘卒三百’,然墨層含羊脂瓦剌軍用墨特征),且提‘元興帝盟例’——查《元興帝實錄》,帝從未與瓦剌盟於德勝門,此乃破綻。李嵩私遣親信送帝‘行駕儀注’於瓦剌使者,被玄夜衛暗探截獲,注上有嵩親筆圈改‘帝親登盟台’四字。罪證存詔獄署東庫第五十二櫃,入《謝淵破也先詐降案勘卷》。”
胡酋詐降書假意,誘帝親臨德勝址。
內奸附議催行駕,忠相察奸阻險歧。
伏兵暗布防圈套,替身明充避禍機。
若非謝公識詭計,宸衷早落虜塵欺。
也先送款藏刀戟,李嵩進言陷帝危。
降書破綻昭然在,盟例虛言不可依。
玄夜偵營知伏馬,京營設伏待胡師。
談判台邊戈乍起,破謀全賴謝公奇。
京師未解胡塵擾,詐降書至起議潮。
佞吏謀私催帝出,忠良瀝膽護君搖。
坑藏勁弩胡兵伏,帳設疑兵漢卒驕。
一役破奸安社稷,至今猶頌謝公勞。
京師德勝門的城樓下,瓦剌使者捧著降書,騎馬立於護城河外,身後跟著兩名隨從,皆穿羊皮襖,腰挎彎刀,神色卻無降者的謙卑,反帶幾分倨傲。從二品都督同知嶽謙率京營卒列陣城頭,箭弩對準使者:“放下兵器,方可入城!”
使者冷笑,揚了揚手裡的降書:“吾乃瓦剌太師也先麾下使者,奉太師令送降書於大吳皇帝,爾等豈敢無禮?”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從二品)見狀,對身邊的謝淵正一品太保)道:“太保,此使者神色不善,降書恐有詐。”
謝淵點頭,命人“接降書,驗身份”。玄夜衛卒用吊籃將降書吊上城頭,謝淵展開一看,降書以桑皮紙書寫,墨色暗沉,是瓦剌常用的狼毫墨混羊脂),開頭稱“瓦剌太師也先,謹致書於大吳德佑皇帝陛下”,內容謂“屢犯京畿,實乃誤會,今願罷兵,獻馬千匹、還被俘卒三百,唯需帝親出德勝門,循元興帝與瓦剌盟例,歃血為誓,永結盟好”,末尾蓋著瓦剌王庭的狼頭印。
降書送進禦書房,蕭桓德佑帝)看著,眉頭緊鎖:“也先願議和?還要朕親去德勝門?”李東陽正一品內閣首輔)躬身:“陛下,元興帝對應永樂帝)實錄中,並無與瓦剌於德勝門結盟之例,此節可疑。且也先反複無常,恐非真心議和。”
話音剛落,吏部尚書李嵩正二品)出列:“陛下,此言差矣!元興帝雖無此例,然今時不同往日,京師被圍久矣,卒疲糧儘,若帝親往,顯陛下仁厚,也先必誠心罷兵。若拒之,恐胡兵再攻,京師危矣!”
吏部侍郎張文正三品)立刻附和:“李尚書所言極是!臣聞瓦剌使者帶了被俘卒十人,今日已送至城外,可見其誠意。陛下若親去,一日便可解圍,百姓也免受兵戈之苦。”
謝淵上前一步,手裡舉著降書:“陛下,李尚書、張侍郎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此降書有三疑:其一,元興帝無德勝門盟例,也先妄提,乃試探陛下是否知史;其二,瓦剌獻馬千匹,卻未言交割地點,含糊其辭;其三,墨含羊脂,是瓦剌軍用墨,尋常降書當用民用墨,此乃備戰之兆。臣請陛下勿信,更不可親往!”
李嵩反駁:“謝太保過慮了!也先乃蠻夷,不知典籍,用錯墨亦常理。太保恐是怕議和後,自己掌兵之權旁落,才故意阻撓!”
“李嵩!”謝淵怒視他,“臣若怕失權,何必在京師危難時力主守城?臣隻恐陛下落入陷阱,成為瓦剌的階下囚!”
朝堂上吵作一團,蕭桓看著雙方,心裡猶豫——他既盼著早日解圍,又怕也先有詐。最終,他道:“降書之事,容朕再議。謝太保,你命玄夜衛查探瓦剌動靜;李尚書,你與禮部商議盟誓禮儀,雙管齊下。”
謝淵心裡一沉——蕭桓雖未應允,卻已動了議和之心,若李嵩再從中作梗,恐生變數。他退出禦書房時,瞥見李嵩與張文交換了個眼神,嘴角藏著笑意——內奸的陰謀,才剛剛開始。
玄夜衛北司的文勘房裡,張啟從三品文勘房主事)正對著降書反複核驗。日光透過窗欞,落在墨痕上,他用銀針挑開一點墨層,放在鼻尖聞了聞:“秦指揮使,這墨裡確含羊脂,是瓦剌軍用墨,且紙是大吳通州產的桑皮紙——瓦剌不產此紙,定是此前劫通州糧庫時所得,可見降書早有準備,非臨時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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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飛點頭:“還有降書裡的‘元興帝盟例’,我查了《元興帝實錄》,元興帝曾五次北征瓦剌,皆戰而勝之,從未結盟,也先這是故意造假,試探陛下是否清楚先祖舊事。”
“那被俘卒呢?”謝淵走進來,問道。此前瓦剌使者已將十名被俘卒送至城外,蕭桓命人接入,安置在驛館。
秦飛道:“臣審了那十名卒子,他們都說‘也先確有議和之意,營中已開始收拾行李’,可臣觀其神色,皆有懼意,似是被脅迫。且其中一名卒子,手指上有瓦剌兵常用的繭子握彎刀所致),恐是瓦剌兵假扮。”
謝淵沉吟:“派暗探潛入瓦剌營,查探虛實。若也先真要議和,營中當無備戰跡象;若有詐,必設伏兵。”
秦飛立刻挑選三名精銳暗探,換上瓦剌兵的衣服,趁夜色潛入瓦剌營。暗探李信從八品)混在瓦剌兵中,見營裡根本沒有收拾行李的跡象,反而有卒子在德勝門外三裡處挖陷阱,陷阱裡插著尖木,周圍藏著數千騎兵,馬鞍上都掛著彎刀,顯然是準備突襲。他還偷聽到也先對部下說:“待大吳皇帝一到盟台,就放箭,抓活的,不愁大吳不割地!”
李信悄悄退出來,剛出營就被瓦剌兵發現,他砍傷兩人,才僥幸逃回。秦飛聽完彙報,立刻帶他去見謝淵:“太保,也先在德勝門外設伏三萬騎,挖了五十個陷阱,就等帝親去!”
謝淵攥緊拳頭:“果然是詐降!李嵩、張文定是知道此事,才力勸帝親往!秦飛,你去查李嵩的親信,看是否與瓦剌使者有接觸!”
秦飛派暗探盯著李嵩的親信小吏王福正九品),果然發現他深夜去見瓦剌使者,遞上一個錦盒。暗探趁王福離開,截住他,從錦盒裡搜出一張紙——是帝的“行駕儀注”,上麵寫著“帝於初三辰時出德勝門,登盟台,隨員僅李嵩、張文、謝淵三人”,末尾有李嵩的親筆圈改,將“隨員十人”改為“三人”,還批注“盟台周圍勿設兵,以示誠意”。
“王福,這儀注是李嵩讓你送的?”秦飛將紙扔在他麵前,聲音冰冷。王福渾身發抖,點頭:“是……是李大人讓的,他說……他說也先會保他做大吳丞相,讓我……讓我彆聲張。”
秦飛將王福押入詔獄,命詔獄署提督徐靖從二品)審訊。可徐靖是舊黨成員,與李嵩交好,竟拖延審訊,還偷偷派人給李嵩報信。謝淵得知後,親自去詔獄:“徐靖,王福通敵,事關帝安危,你竟敢拖延?”
徐靖躬身:“太保,王福是李尚書的親信,需謹慎審訊,若屈打成招,恐傷百官之心。”
“謹慎?”謝淵冷笑,“等帝落入瓦剌手中,你再謹慎也晚了!”他命玄夜衛卒接管審訊,親自提審王福。在鐵證麵前,王福終於招認:李嵩不僅讓他送儀注,還與也先約定,若抓住蕭桓,就立蕭櫟對應朱祁鈺,蕭桓弟)為帝,李嵩任內閣首輔,張文任吏部尚書。
謝淵將供詞奏報蕭桓,蕭桓氣得臉色鐵青:“李嵩!竟敢通敵叛國!傳旨,將李嵩、張文打入詔獄!”
可李嵩早有準備,他帶著二十餘名吏部官員,跪在宮門前,喊冤道:“陛下,臣是冤枉的!是謝太保陷害臣,想獨占兵權!”張文也跟著哭喊:“陛下,臣從未通敵,王福是被屈打成招!”
一些與李嵩交好的官員也紛紛上奏,替李嵩求情,稱“無實據不可定罪”。蕭桓看著宮門前的官員,又看了看謝淵,心裡又猶豫起來——他雖信謝淵,卻也怕嚴懲李嵩,動搖文官之心。
謝淵看出他的顧慮,躬身:“陛下,李嵩的供詞、儀注、瓦剌伏兵的證據,皆確鑿無疑。若今日不懲,他日再有內奸,誰還敢護陛下?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若有虛言,甘受斬刑!”
蕭桓看著謝淵堅定的眼神,終於下定決心:“將李嵩、張文關入詔獄,待破了也先的詐降計,再一並審訊!”
謝淵知道,僅關了李嵩、張文還不夠,也先的詐降計仍需應對——若直接拒和,也先會以“大吳無誠意”為由再攻京師;若按原計劃讓帝去,又恐有險。他召集嶽謙、秦飛、楊武正三品兵部侍郎)等人,商議對策。
“太保,不如派個替身去?”嶽謙提議,“京營卒裡有個叫趙安的,身形、聲音都像陛下,可讓他假扮,陛下留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