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史?帝紀?德佑帝傳》載:“彰義門巷戰畢,瓦剌萬騎仍屯城外,烽燧不絕;內奸李嵩、王瑾輩暗傳‘遷都避禍’之論,百官惶惶,百姓憂懼。帝蕭桓德佑帝)知人心浮動乃危局大患,遂決計移駕太廟——太廟為大吳列祖列宗陵寢所在,帝移駕於此,示‘以祖廟為憑,以社稷為念,誓與京師共存亡’。
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從二品)偵得:李嵩正二品,吏部尚書)密令親信偽造‘瓦剌將夜襲內城’謠言,欲亂人心,逼帝遷都;王瑾正二品,禮部尚書)則私拆邊軍急報,隱匿‘宣府衛李默從三品)率軍來援’之訊,恐帝知援軍至而堅定拒敵之心。太保謝淵正一品,兼兵部尚書、禦史大夫)扶病入見,奏‘遷都則亡,死守則存’,帝深然之,遂定移駕太廟之策。史臣曰:‘桓之移駕太廟,非僅明誌,實乃定人心、破奸謀之舉。祖廟之靈,帝之決心,終使百官醒、百姓安,為後續拒和奠定根基。’”
《玄夜衛檔?帝駕太廟錄》補:“太廟供奉神武帝蕭武、元興帝蕭玨、永熙帝蕭睿等七帝牌位,帝移駕前,命內侍取神武帝遺劍玄鐵所鑄,劍身刻‘守土’二字)、永熙帝手諭‘凡大吳子孫,失寸土者,無顏入太廟’),攜之赴廟。李嵩、王瑾曾欲阻駕,謂‘太廟乃祭祀重地,非理政之所’,帝斥之‘祖廟在,社稷在,朕何懼於廟中理政?’,二人遂不敢再言。”
瓦剌兵屯外城秋,內奸私議遷都謀。
李嵩造謠言惑眾,王瑾匿訊蔽君眸。
謝公扶病陳忠諫,蕭帝臨危決駕遊。
太廟列祖靈前誓,不教胡塵覆帝州。
禦書房中夜未休,帝觀軍報淚空流。
巷殘猶見血痕在,城破難遮百姓憂。
手撫武皇遺劍冷,心銘熙帝手諭遒。
移駕不為避災禍,誓與山河共白頭。
百姓扶牆望禦樓,願隨君父守神州。
木牌插遍“留京師”,熱淚凝成“拒敵仇”。
奸佞阻駕空費力,忠良護主誓同仇。
至今太廟階前月,猶照當年帝誓秋。
彰義門巷戰結束第三日,京師內城的空氣仍彌漫著血腥味與焦糊味。禦書房裡,燭火一夜未熄,蕭桓坐在龍椅上,麵前攤著三份文書——一份是謝淵送來的城防軍報,上麵寫著“彰義門內城防線初固,然士卒傷亡逾半,火炮僅餘十門”;一份是戶部侍郎陳忠正三品)的糧餉奏疏,言“通州倉糧僅夠京師半月之需,邊軍糧餉仍被舊吏拖延”;還有一份是玄夜衛的密報,秦飛在上麵標注“瓦剌仍屯兵城外,似有再攻之意,且李嵩、王瑾與瓦剌細作往來頻繁”。
蕭桓的手指反複摩挲著文書邊角,指節泛白。窗外傳來百姓的低泣聲——那是彰義門巷戰幸存的百姓,正扶老攜幼尋找親人,哭聲斷斷續續,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朕的百姓……”他低聲呢喃,眼眶泛紅,“朕身為君父,卻讓他們受此戰亂之苦,是朕的過錯。”
內侍監總管王振已被貶,暫留宮中打雜)端著一碗參湯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陛下,您已兩日未合眼,喝碗參湯補補吧。方才李尚書李嵩)和王尚書王瑾)還在殿外求見,說有要事稟報。”蕭桓點點頭,卻沒動參湯,隻道:“讓他們進來。”
李嵩和王瑾走進禦書房,兩人都穿著整齊的官袍,卻掩不住眼底的慌亂。李嵩率先躬身:“陛下,臣有要事奏稟。方才探馬回報,瓦剌已調來二十門紅夷炮,揚言今夜就襲內城;且邊軍遲遲未到,京師兵力空虛,若再死守,恐內城難保。臣以為,不如暫遷都南京,待日後國力恢複,再圖收複京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王瑾立刻附和,語氣帶著急切:“李尚書所言極是!《大吳禮製》有雲‘君為社稷本’,陛下乃萬乘之尊,不可置於險地。南京乃故都,城高牆厚,且有長江天險,瓦剌難攻。臣已讓人備好遷都的車馬,隻要陛下點頭,今日便可啟程!”
蕭桓看著兩人,心裡一陣發涼——這兩人,一個是吏部尚書,掌百官考核;一個是禮部尚書,掌國家禮儀,危難之際不想著守京師,反而勸他遷都,簡直是本末倒置!“遷都?”他聲音低沉,“南京雖險,可京師是大吳的根本,是列祖列宗的陵寢所在!朕若遷都,便是棄祖宗、棄百姓,日後有何顏麵見列祖列宗?”
李嵩趕緊道:“陛下,祖宗也盼著陛下平安啊!隻要陛下在,大吳就在;若京師破,陛下有失,大吳才真的完了!”王瑾也道:“臣已查過,神武帝當年也曾暫避陳友諒,後再起兵收複應天,這不是棄祖宗,是為了保全大吳啊!”
蕭桓沉默了——他不是沒想過遷都,彰義門巷戰的慘烈、士卒的傷亡、百姓的苦難,都讓他心裡動搖。可一想到列祖列宗的牌位,想到謝淵帶傷巷戰的模樣,想到百姓們在城牆上插的“守京師”木牌,他又覺得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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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殿外傳來咳嗽聲,謝淵拄著長矛,在兩名親兵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左臂纏著厚厚的紗布,右腿一瘸一拐,臉色蒼白如紙,每走一步都需用力支撐,卻仍挺直了腰杆。“陛下,”他躬身行禮,聲音沙啞,“臣聽說李尚書、王尚書勸陛下遷都,臣以為,不可!”
謝淵的聲音雖弱,卻像一顆石子,打破了禦書房的沉寂。李嵩皺起眉頭,語氣帶著不滿:“謝太保,你重傷在身,不在府中靜養,來此多言何為?遷都之事,乃臣與王尚書為陛下安危、為大吳社稷著想,輪不到你一個武將置喙!”
“武將?”謝淵冷笑一聲,咳了幾聲,用手帕捂住嘴,帕子上染了點點猩紅,“某雖為武將,卻知‘守土有責’;某雖重傷,卻知京師是大吳的根本,遷都就是亡國!李尚書,你說瓦剌今夜襲內城,可有探馬的親筆軍報?你說邊軍未到,可知道宣府衛李默副總兵已率三千騎來援,此刻已到盧溝橋,為何你一字不提?”
李嵩臉色一變,眼神閃爍:“我……我也是聽探馬說的,或許……或許有誤;李默的援軍,臣也是剛得知,還沒來得及稟報陛下。”王瑾趕緊幫腔:“是啊,謝太保,我們也是為了陛下好,怕陛下擔心,才沒及時說援軍的事。”
“為陛下好?”謝淵看向王瑾,眼神銳利如刀,“某聽說,王尚書昨日私拆了邊軍的急報,將李默援軍的消息藏了起來,可有此事?秦指揮使秦飛)已讓人去查禮部的文書房,想必很快就有結果了!”
王瑾嚇得後退一步,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這是汙蔑!謝太保,你彆血口噴人!”
蕭桓看著兩人的模樣,心裡已明白了七八分——這兩人,根本不是為了他的安危,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怕死守京師會危及他們的地位,甚至可能與瓦剌有勾結,想借遷都謀奪更多權力!“夠了!”他猛地拍案,茶盞被震倒,茶水灑在文書上,“李嵩、王瑾,你們若再敢提遷都二字,朕定不輕饒!”
李嵩、王瑾不敢再言,隻能躬身退下,心裡卻滿是不滿。走出禦書房後,李嵩壓低聲音對王瑾說:“謝淵這老東西,壞了咱們的好事!不行,咱們得想辦法,讓陛下不得不遷都!”王瑾點頭:“我讓人去街上散布‘瓦剌今夜襲城,內城必破’的謠言,再讓人把內城的城門鑰匙藏起來,到時候人心大亂,陛下就算不想遷都,也得遷!”兩人相視一眼,眼裡滿是陰狠。
禦書房內,謝淵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裡滿是擔憂:“陛下,李嵩、王瑾居心叵測,他們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會暗中作亂,動搖人心。”蕭桓歎了口氣,走到謝淵身邊,扶住他:“太保,朕知道。可百官惶惶,百姓憂懼,若不拿出個定心的法子,怕是真的會出亂子。”
謝淵抬頭,眼神堅定:“陛下,臣有一策——移駕太廟!太廟是列祖列宗的陵寢所在,陛下移駕於此,向列祖列宗明誌,誓與京師共存亡,既能穩定百官和百姓的心,也能試探出誰是真忠、誰是真奸——若有人敢阻駕,便是心中有鬼,臣定能揪出他們的罪證!”
蕭桓眼睛一亮——太廟乃大吳的精神象征,他移駕太廟,就是向天下表明,他不會棄祖宗、棄百姓,百官和百姓見他如此堅定,定會安心;而李嵩、王瑾若真有二心,定會出麵阻撓,到時候就能揭穿他們的真麵目!“好!就按太保說的辦!朕明日一早就移駕太廟,誓與列祖列宗、與京師共存亡!”
謝淵離開後,蕭桓讓人取來太廟的輿圖,仔細查看——太廟位於內城東北,靠近安定門,周圍有京營卒駐守,安全有保障;且太廟內有先帝的牌位和遺物,能讓他更堅定心誌。他又讓人去尚衣監,取來神武帝蕭武當年穿的鎧甲雖已陳舊,卻仍保存完好),還有永熙帝蕭睿的手諭——那是永熙帝臨終前寫的,上麵“凡大吳子孫,失寸土者,無顏入太廟”十二個字,筆力遒勁,仿佛在提醒他,不可棄京師、棄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