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帝紀?成武卷》載:“成武二年冬,西直門守將京營左衛遊擊將軍,從三品)克扣軍糧三月,私通瓦剌細作,臨陣棄城潰逃,致平民百二十七人被踏死,屍積成山。太保兼兵部尚書謝淵奉帝命,攜玄夜衛勘驗鐵證糧餉克扣賬冊、通敵密信、屍骸登記冊),於西直門轅門設案問罪。戶部侍郎陳忠餘黨、理刑院小吏受李嵩授意,以‘需奏請三法司複核’‘恐三軍嘩變’為由諫阻,淵斥之曰:‘軍法無戲,遲則民心散、軍心亂!’遂親持尚方劍斬守將,懸首轅門旗杆。三軍觀之,初有騷動,及淵宣示罪證、申明軍法,皆垂首股栗,山呼‘謹遵將令’。”
此轅門立威之事,非僅“斬將示眾”之儀,實為“律法昭彰、破除包庇、震懾三軍”的鐵血實踐——守將貪暴通敵,顯舊黨治軍之腐;小吏阻法,顯官官相護之頑;謝淵親斬懸首,顯忠良護民之決。三者交織,補大吳“危局下軍法立威、民心歸向”的曆史閉環。今唯述謝淵半日轅門親曆始末,不涉旁支,以細節顯阻法之狡、執法之烈、立威之效、護民之誠。
轅門霜重血痕殘,惡首高懸百尺竿。
屍積巷深哀聲咽,劍鳴風急角聲寒。
怒驅奸吏護刑典,親手梟凶靖禍端。
不是孤臣撐鐵血,怎教三軍魄俱殫。
西直門轅門的青石板上凝著薄霜,晨風卷著血腥味掠過,吹動謝淵緋色官袍的下擺。他左手按在腰間尚方劍的劍鞘上,右手攥著一卷鐵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裡麵是玄夜衛文勘房主事張啟連夜核對的三份卷宗:第一份是守將克扣軍糧的賬冊,每頁都有糧鋪掌櫃的朱紅畫押,記著“每月私扣糙米兩千石,轉賣得銀三百兩”;第二份是通敵密信,墨痕經勘驗為守將親筆,寫著“瓦剌至則棄西直門,願為內應”;第三份是平民屍骸登記冊,地保與幸存平民的簽字密密麻麻,“三歲童某,被馬蹄碾斃”“老婦某,抱孫屍哭絕”的字樣刺得人眼疼。
轅門內側,五十名玄夜衛列成兩排,腰刀出鞘半寸,寒光映著他們緊繃的臉。昨夜子時,戶部侍郎陳忠的親信曾深夜求見,以“守將乃李尚書門生,需待吏部複核”為由請謝淵暫緩,被他嚴詞斥退;今晨卯時,理刑院小吏又送來“三法司聯署公文”,稱“未審先斬不合律”,他看都未看便扔回——西直門的平民死了三日,屍骸還未寒,哪容得奸人拖延?
“大人,三軍已列陣畢,請您登台。”兵部侍郎低聲稟報,目光掃過轅門外的校場——五千京營士兵列成十個方陣,衣甲破爛,有的士兵懷裡還揣著半塊發黴的乾餅,那是守將克扣糧餉後,他們僅能果腹的食物。謝淵點點頭,邁步登上轅門中央的點將台,尚方劍的劍穗在風中輕擺,左臂的繃帶雖換了新的,卻仍隱隱作痛——那是前日在積善巷查看平民屍骸時,被斷木劃傷的,此刻的疼痛,倒讓他更清醒地記得為何要站在這裡。
謝淵剛站定,校場東側突然傳來騷動,三名官員撥開士兵,快步走向點將台——為首的是戶部郎中正五品),身後跟著理刑院主事正六品)和守將的親兵隊長。“謝太保且慢!”戶部郎中仰著脖子喊,“守將克扣糧餉案,戶部尚未核完賬目,怎可倉促行刑?”理刑院主事立刻附和:“《大吳律》載‘四品以下官員定罪需三法司會勘’,守將雖為從三品,亦需複核,太保此舉,恐落人口實!”
謝淵低頭看著這三人,目光像冰:“戶部核了三月,還沒核完?玄夜衛三日內便查得賬冊畫押、糧鋪供詞,你戶部是真慢,還是故意慢?”戶部郎中臉色一白,支吾道:“賬冊繁多,需逐筆核對……”“逐筆核對?”謝淵從卷宗裡抽出一張紙,扔到他麵前,“這是守將私宅地窖搜出的糧票,上麵有你部糧科主事的簽字,你敢說沒看見?”郎中撿起紙,手開始發抖,不敢再說話。
守將的親兵隊長突然跪倒在地,對著三軍哭喊:“兄弟們!將軍是被冤枉的!他克扣糧餉是為了給大家買冬衣,通敵是假的,是謝淵誣陷!”校場頓時騷動起來,前排的士兵交頭接耳,有的麵露疑惑。謝淵眼神一厲,對玄夜衛喝道:“帶上來!”兩名玄夜衛押著一個人走上台——是守將私通的瓦剌細作,臉上還留著刑訊的痕跡。
“你告訴他,守將給你寫了什麼!”謝淵厲聲說。細作戰戰兢兢地開口:“將軍……將軍給可汗寫信,說‘西直門防守空虛,正月十五可襲’,還畫了城門布防圖……”話音未落,親兵隊長癱在地上,再也不敢作聲。謝淵拿起通敵密信,對著三軍展開:“這是守將親筆信,墨痕經玄夜衛文勘房核驗,與他軍中文書一致!你們吃著發黴的餅,他卻拿著你們的糧餉通敵,這等惡將,該不該斬?”
校場瞬間安靜下來,士兵們的眼神從疑惑變成憤怒,有人喊:“該斬!”聲音越來越響,震得轅門的旗杆都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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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示意玄夜衛押走阻撓的官員和親兵隊長,目光掃過校場:“帶守將!”兩名玄夜衛押著守將走上點將台,他的官服被剝去,發髻散亂,臉上有明顯的抓痕——是昨夜被憤怒的士兵扔石頭砸中的。見了謝淵,他突然掙紮起來:“謝淵!我乃朝廷命官,你無旨擅殺,是謀逆!”
“謀逆?”謝淵冷笑,從袖中取出皇帝親授的“斬將令”,黃綢上的“皇帝之寶”印鑒在陽光下格外醒目,“陛下有令:‘西直門守將通敵棄城,罪該萬死,謝淵可臨陣斬之,無需複奏!’你且看看,這是不是聖旨?”守將盯著印鑒,臉色瞬間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在地上。
謝淵提起尚方劍,劍身映出守將扭曲的臉,也映出校場士兵們緊繃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積善巷的方向——那裡的平民屍骸剛被收殮,老婦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大吳軍律》第三條:通敵者斬!第五條:克扣軍糧致軍民死傷者斬!第七條:臨陣棄城者斬!”謝淵的聲音傳遍校場,“你占儘三罪,今日斬你,以告慰百二十七名平民亡魂,以正軍法!”
話音落,謝淵手臂一揮,尚方劍寒光閃過,守將的首級滾落在點將台上,鮮血濺在青石板上,順著縫隙往下淌。校場死一般寂靜,連風都停了,隻有鮮血滴落的“滴答”聲格外清晰。
謝淵彎腰提起首級,走到轅門旗杆下,玄夜衛早已備好繩索。他親手將首級係在旗杆頂端,調整位置,讓三軍都能看清——守將的眼睛還圓睜著,滿臉驚駭。風一吹,首級晃了晃,鮮血順著旗杆往下流,在杆身上留下暗紅色的痕跡。
“都看清楚了!”謝淵登上旗杆旁的高台,聲音帶著威嚴,“這就是通敵、克扣、棄城的下場!日後無論是誰,官階多高,背景多硬,敢犯軍法、敢害百姓,他就是榜樣!”校場的士兵們齊刷刷地跪下,有的士兵盯著首級,身體微微發抖——那是恐懼,也是敬畏。前排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兵,突然磕了個頭:“謝太保為民除害,我等願聽號令!”緊接著,五千士兵齊聲高喊:“願聽號令!願守京師!”聲音震得天地都在響。
轅門外的百姓們也圍了過來,有的捧著香燭,有的拿著紙錢,對著旗杆上的首級磕頭,老婦的哭聲變成了嗚咽的感謝:“終於為我孫兒報仇了……”謝淵望著百姓,心中一沉——若不是自己堅持執法,這些冤屈怕是永遠無法昭雪。他對身邊的兵部侍郎說:“傳我令,玄夜衛協同戶部,三日內核清西直門所有糧餉賬目,克扣者一律拘押;工部立刻修補積善巷的殘垣,撫恤銀每戶三兩,明日發放完畢。”
巳時過半,處理完各項事務,謝淵走下高台,走到旗杆下,仰頭望著守將的首級。陽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想起永熙帝曾說“執法易,守心難”——今日斬將,雖震懾了三軍,卻也必然得罪李嵩舊黨,日後的阻力隻會更大。但他不後悔,軍法廢則軍心散,軍心散則百姓亡,他不能讓大吳的江山毀在奸人手裡。
玄夜衛指揮使秦飛匆匆趕來,遞上一份密報:“大人,李嵩在吏部大發雷霆,說要參您‘擅殺勳親’;陳忠已令戶部糧科銷毀賬目,被屬下攔下,人已拘押。”謝淵接過密報,看完後冷笑:“讓他參,我有鐵證在身,陛下自會明斷。陳忠交給刑部,嚴查他與守將的勾結,牽扯出誰,就辦誰!”秦飛點頭:“屬下明白。另外,宣府衛副總兵派人來報,說瓦剌聞守將被斬,軍威大振,已退至邊境三十裡。”
謝淵鬆了口氣,望向邊境的方向——至少,這一戰,他們贏了。校場上,士兵們正在操練,喊殺聲比往日更響亮,更整齊。一個年輕的士兵路過旗杆,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眼神堅定——那是軍法立威後,才有的精氣神。
午時,陽光正烈,謝淵坐在轅門的臨時營帳裡,吃著簡單的軍糧——一碗糙米飯,一碟鹹菜。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細,仿佛在品味這執法後的平靜。帳外傳來腳步聲,是那個缺門牙的老兵,捧著一個粗陶碗進來:“大人,這是我們幾個老兵湊錢買的肉粥,您嘗嘗。”謝淵接過碗,粥還冒著熱氣,裡麵有幾塊碎肉。他喝了一口,暖流從喉嚨淌到心裡,眼眶微微發熱——這碗粥,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老人家,你們受苦了。”謝淵放下碗,輕聲說。老兵搖搖頭:“不苦,大人為我們斬了惡將,以後有盼頭了。”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這是我們西直門守軍的聯名信,願意跟著大人死守京師,赴湯蹈火!”謝淵接過紙,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手印,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卻都透著沉甸甸的信任。
他將聯名信折好,放進懷裡,對老兵說:“請轉告兄弟們,有我在,軍法在;有軍法在,京師在!我不會讓你們白流血,更不會讓百姓白死!”老兵用力點頭,抹了把眼淚,轉身走出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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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謝淵起身離開轅門,準備返回兵部。路過積善巷時,他停下馬車,下車查看——工部的工匠正在修補殘牆,幾個孩子蹲在路邊,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一個小女孩看見他,跑過來,遞給他一朵野花:“大人,娘說您是好人,給您。”謝淵接過花,花瓣上還帶著露珠,映著孩子純真的笑臉。他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頭:“好好長大,以後這裡會越來越好的。”
馬車繼續前行,謝淵望著窗外——西直門的街道上,百姓們開始正常營生,有的開店門,有的擺小攤,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他知道,這笑容來之不易,是用百二十七名平民的命、用斬將立威的鐵血換來的。他握緊懷裡的聯名信,心中更加堅定:無論日後舊黨如何反撲,他都要守住軍法,守住百姓的這份笑容。
回到兵部,張啟已等候多時,遞上《西直門糧餉核查初步報告》:“大人,已查出戶部糧科三名主事參與克扣,均為陳忠親信;守將私藏的白銀五千兩,也已追回。”謝淵接過報告,逐字細看,在“三名主事”旁畫了圈:“移交刑部,從重論處。追回的白銀,全部用於平民撫恤和士兵冬衣采購。”張啟應道:“屬下這就去辦。另外,《大吳軍律》修訂草案,屬下已按您的意思修改,新增‘守將通敵者,族誅’‘克扣糧餉逾十石者,斬’等條款,請您過目。”
謝淵接過草案,翻到新增條款處,目光停留片刻,提筆在末尾寫下“護民為先,軍法為綱”八個字:“明日呈給陛下,若準了,立刻頒行全軍,讓所有將領都知道,大吳的軍法,再也不是擺設
申時,皇帝派太監送來密詔:“轅門立威,震懾胡虜,安撫民心,功甚偉。李嵩若參奏,朕自有處置。軍律修訂草案,準奏,著兵部、刑部即刻頒行。”謝淵讀完密詔,躬身謝恩——有了皇帝的支持,他更能放開手腳整頓軍紀。他走到窗邊,望著西直門的方向,仿佛能看到轅門旗杆上的首級,看到校場上操練的士兵,看到百姓們安穩的笑臉。
秦飛又送來消息:“瓦剌派使者來求和,願送還之前擄走的平民,賠償糧米一萬石。”謝淵點頭:“告訴使者,求和可以,但必須嚴懲襲擾西直門的瓦剌將領,否則免談。另外,玄夜衛全程監視使者,防止他們與舊黨勾結。”
夜幕降臨,兵部的燭火亮了起來。謝淵坐在案前,修改著《西直門守軍整頓方案》,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清晰的字跡:“更換三名營官,均從宣府衛調派忠勇之士;每日加發一餐肉食,確保士兵體力;每周校場演武,優者賞,劣者罰……”他寫得很認真,每一條都反複斟酌,仿佛在構建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燭火搖曳中,他仿佛看到了西直門的未來:轅門的旗杆上再也不用懸掛首級,校場上士兵們精神飽滿,積善巷的百姓安居樂業,瓦剌再也不敢輕易來犯。他放下筆,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拿起那朵小女孩送的野花——花瓣雖已有些蔫了,卻仍帶著淡淡的香氣。他將花夾進《大吳軍律》裡,作為今日轅門立威的紀念,也作為守護百姓的初心。
片尾
西直門的暮色漸濃,轅門旗杆上的首級仍在風中晃動,卻已不再讓人恐懼,反而成了軍法威嚴的象征。校場上的士兵們收操了,整齊的腳步聲回蕩在街道上,百姓們紛紛開門張望,眼神裡滿是安心。
謝淵走出兵部,夜色已深,京營的更鼓聲傳來,比往日更響亮,更有節奏。他抬頭望向星空,北鬥星清晰可見——那是指引方向的星,就像軍法指引著大吳的江山。他摸了摸懷裡的聯名信,感受到那些手印的溫度,心中滿是平靜。
轅門的玄夜衛仍在值守,火把的光芒映著他們的身影,也映著旗杆上的首級。遠處,積善巷的燈火漸漸亮起,一盞盞,連成一片,像星星落在人間,那是百姓們安穩的證明,也是謝淵轅門立威的最好回報。
卷尾語
大吳太保謝淵西直門轅門立威半日,非僅“斬將示眾”之鐵血,實為“軍法重塑、民心凝聚、邊防穩固”的關鍵之舉。從斥退舊黨阻撓,到親斬通敵守將;從懸首立威震懾三軍,到頒行新規整頓軍紀;從安撫平民百姓,到逼退瓦剌求和,謝淵之心路,映照著大吳危局下“忠良以鐵血護民、以軍法安邦”的真理。
此立威之事,有四重曆史意義:其一,破“舊黨護奸”之局——李嵩門生、陳忠親信妄圖以“程序複核”拖延執法,卻被謝淵以鐵證駁斥、堅決處置,撕開舊黨“以權亂法”的偽裝,為後續清查舊黨奠定基礎;其二,立“軍法如山”之威——親斬守將、懸首示眾,將“通敵者斬、克扣者死”的軍法鐵則烙印在全軍心中,後續邊軍將領聞之皆收斂,再無敢輕犯軍法者;其三,凝“軍民同心”之力——為平民複仇、補發糧餉、修補家園,以實際行動挽回民心,使“軍護民、民擁軍”的局麵重歸,為京師防務築牢民心根基;其四,固“邊防安定”之基——瓦剌聞守將被斬、軍威大振,主動求和送還平民,暫緩北境壓力,為大吳整軍備戰爭取時間。
然軍紀整頓、舊黨肅清仍需久久為功:西直門守軍雖經換將,基層仍有舊黨餘孽需逐一清查;軍律新規需派專員赴邊衛宣貫,防止“上嚴下寬”;李嵩雖暫未發難,其黨羽遍布六部,需秦飛與謝淵暗中收集罪證,待時機成熟一網打儘。然轅門立威的震懾效應已顯——將士知軍法無情,更願嚴守軍紀;百官知護奸必懲,更願奉公守法;百姓知忠良在朝,更願支持中興。
謝淵西直門轅門立威,終將銘刻於大吳太廟之碑,成為“軍法護民、鐵血安邦”的永恒見證。那杆懸掛過首級的轅門旗杆,雖染血汙,卻因忠良的堅守,成為大吳江山“法不阿貴、民為根本”的精神象征,指引著後世君臣,以軍法為綱,以護民為心,守護萬裡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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