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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獨抱丹心歸寂寂,寒殿殘燈照影伶(1 / 1)

卷首語

《大吳稗史?宮闈紀略》載:“成武三年冬,太保謝淵三上奉迎疏,疏中力陳‘太上皇邊地苦寒,臥病帳中,唯老內侍侍藥,臣心惶惶,寢食難安’,力請還太上皇於南宮奉養。成武帝覽疏畢,怒擲疏於階下,厲聲斥曰‘謝淵恃德勝門定策之功,掌兵攬憲,威福自用,今又借“孝”逼朕,欲行挾主之實耶?’時謝淵以太保兼領兵部、禦史台,總京營防務,京營將士多為其舊部,言聽計從;禦史台彈劾百官,皆以其意指為準,勢傾朝野。蕭櫟初登大位,根基未穩,深恐謝淵以‘功高’脅主、以‘兵重’擅政,故見疏即怒,昔日德勝門共守之誼、夜勘貪案之情,皆被‘功高震主’之疑衝散。”

此非外力構煽,實為封建皇權下君臣權柄博弈之必然歸宿——蕭櫟懼“權臣擅政”而固君權,謝淵執“忠直不回”而守初心;蕭櫟的“疑”,源於帝位未穩的不安;謝淵的“執”,源於“孝治”家法的堅守。二人之隙,看似起於一疏之爭執,實則根於“君要集權”與“臣要儘忠”的本質衝突,無可調和。

龍座凝霜怒滿庭,孤疏擲地裂丹誠。

昔共危城餐麥飯,今因疏牘語如冰。

權傾朝野君心忌,直語犯鱗臣淚零。

獨抱丹心歸寂寂,寒殿殘燈照影伶。

紫宸殿的檀香燃到第五寸,煙縷在晨光中凝成冷霧,裹著禦案上那封墨跡未乾的奏疏。蕭櫟的指腹死死按在“奉迎太上皇還京”七個字上,指甲幾乎要掐進紙裡——這是謝淵三日來的第三封奏疏,箋紙邊緣的霜痕已化,暈開的水跡像一圈圈嘲諷的笑。他猛地抬手,掃過案角那疊玄夜衛密報,最上麵一頁“謝淵每日辰時與嶽謙議事,京營諸將遞呈文書,皆先送兵部,再轉內閣”的字樣,被他用朱筆圈得密密麻麻,墨痕滲過紙背。

指節抵在龍椅的雕龍鱗甲上,硬木的棱角硌得他指骨生疼,泛起一片青紅。他忽然想起永熙帝崩後,京師危殆,自己與謝淵同守德勝門,城樓上寒風如刀,謝淵裹著染血的戰袍,遞給他半塊麥餅,沙啞著嗓子說“殿下放心,有臣在,城門必不陷”。那時的謝淵,眼裡隻有“守城”二字,可如今,那雙眼裡似乎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東西——是權柄,是威望,還是……對皇位的窺伺?

“陛下,謝太保在外候旨。”司禮監太監的聲音像被凍住,抖著飄過來。蕭櫟沒抬頭,目光落在奏疏末尾“臣淵頓首”四字上——謝淵的簽名向來方正,今日卻在“淵”字的豎鉤上拖了半寸,像是刻意拉長的堅持。他冷笑一聲,指節叩了叩禦案:“宣!”

殿門“吱呀”開啟,謝淵身著緋色官袍,捧著象牙笏板緩步而入。他走得極穩,袍角掃過金磚地麵,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幾十年來,他始終恪守“臣禮”,連腳步聲都怕僭越。可今日,蕭櫟卻覺得這沉默像一張網,從四麵八方壓過來。謝淵躬身行禮時,目光不自覺地掃過階下那封昨日被駁回的奏疏,風卷著紙角,“太上皇寒衣缺”五個字晃得他眼疼。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朗聲道:“陛下,臣今早得陽和衛急報,太上皇昨夜寒疾加重,咳不止,帳中唯有舊年薄裘,隨軍醫官束手無策——臣請率羽林軍三千,即刻啟程,五日可至陽和衛,奉太上皇還京調養。”

他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像當年德勝門城破在即,他單膝跪地,說“臣願以死殉城”時的決絕。

蕭櫟猛地拍案而起,鎏金鎮紙“當啷”砸在禦案上,火星濺起。“謝淵!你敢再提‘啟程’二字?”他的聲音像淬了冰,帶著咬牙切齒的怒意,“你三番五次遞疏,催逼朕迎回太上皇,究竟是怕他受凍,還是怕朕忘了——這江山是誰幫著坐穩的?”他往前邁了兩步,龍袍的下擺掃過謝淵的靴尖,帶著帝王的威壓,“你掌兵部,管著九邊軍權;兼禦史台,能參劾百官;嶽謙是你一手提拔的京營統領,京營將士見了你,喊‘謝公’比喊‘陛下’還響!如今再迎回太上皇,你是不是要讓朕把龍椅讓出來,你謝淵當這個‘定國安邦’的周公?”

謝淵猛地抬頭,眼中的錯愕像被擊碎的冰,瞬間化為刺骨的痛心。他往前踉蹌半步,笏板幾乎要脫手:“陛下!臣怎敢有此心?當年德勝門之戰,臣身中三箭,倒在城樓上,是陛下親執金瘡藥為臣裹傷,說‘謝卿是朕的肱骨’;去年戶部克扣邊餉,是陛下賜臣尚方劍,讓臣徹查,說‘卿儘管放手去做,朕為你撐腰’——這些話,陛下難道都忘了嗎?”他的聲音發顫,帶著壓抑的哭腔,“太上皇是陛下的生父,迎回奉養,是太祖定下的‘孝治’家法,臣若有半分‘恃功逼君’之念,甘受斧鉞之刑!”

“斧鉞之刑?”蕭櫟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裡滿是冰冷的嘲諷,“你謝淵現在權傾朝野,滿朝文武誰不看你的臉色?朕若真要治你的罪,京營將士會不會嘩變?九邊將領會不會上書求情?你這‘斧鉞之刑’,不過是拿出來給朕看的戲碼!”他猛地抓起案上的奏疏,狠狠擲在謝淵臉上,箋紙劃破謝淵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謝卿欲效狄仁傑複唐祚乎?狄仁傑迎回廬陵王,是因為武則天亂了宗法;朕承繼大統,名正言順,你屢次以‘太上皇’相逼,是不是覺得朕這個皇帝年幼可欺?是不是覺得沒有你謝淵,朕就坐不穩這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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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僵在原地,臉上的血痕滲出血珠,滴在緋色官袍上,像一朵綻開的紅梅。他看著腳邊散落的奏疏,那些“親恩”“孝治”的字句,此刻都像在嘲笑他的天真。他張了張嘴,想提當年自己如何拒絕瓦剌的誘降,如何死守京師;想提兒子繼忠戰死宣府時,他連哭的時間都沒有,轉身就去核查軍糧——可話到嘴邊,卻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他看到蕭櫟的眼神,那裡麵沒有了往日的信任,隻有帝王對權臣的猜忌,像一把冰冷的刀,抵在他的心上。

“陛下,”他緩緩躬身,脊背彎得像要折斷,額頭幾乎觸到金磚地麵,“狄仁傑迎廬陵王,是為‘護宗法製’;臣請迎太上皇,是為‘守人倫綱’——二者天差地彆。若陛下怕太上皇還京後乾預朝政,臣可請太上皇親書‘頤養詔’,昭告天下‘永不預政’,藏於太廟,由禮部、宗人府共同監管;若陛下怕臣權重,臣可即刻辭去太保之銜、禦史大夫之職,隻留兵部尚書一職,且將京營兵權交還五軍都督府,由陛下親選統領——隻求陛下念及父子之情,準臣迎回太上皇,讓他能在南宮安度晚年。”

“辭去官職?”蕭櫟的聲音更冷了,“你以為辭去太保,京營將士就不認你了?你以為交出兵權,九邊將領就不記得是你提拔的了?謝淵,你摸著良心說,這些年朕待你不薄——賜你蟒袍,賞你良田,連你兒子的諡號都是朕親定的!可你呢?得寸進尺,拿著‘孝’字當幌子,一步步逼朕放權!”他突然逼近謝淵,壓低聲音,帶著威脅,“朕告訴你,太上皇在陽和衛待著,有吃有穿,死不了!你要是再敢提‘奉迎’二字,朕就革你的職,貶你去宣府衛做苦役,讓你看看,沒有你謝淵,朕照樣能管好這江山!”

謝淵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砸中,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金磚上——他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笏板,硬木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才勉強撐住身子。他抬起頭,淚水終於衝破眼眶,混著臉頰上被奏疏劃破的血珠,一道一道往下淌,沾濕了緋色官袍的前襟,暈開一片片深淺不一的痕跡,狼狽得像個被剝去所有尊嚴的敗者。

“陛下……”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疼,“臣不是逼陛下……臣昨日看玄夜衛送來的密報,說太上皇帳中連炭火都沒有,夜裡冷得睡不著,隻能裹著那件舊棉袍坐到天亮……他年過半百,當年跟著永熙帝巡邊時落下的寒疾,一到冬天就發作,如今在陽和衛連副好的膏藥都沒有……”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壓抑的哽咽,“臣跟著陛下在德勝門守城時,陛下說‘謝卿,咱們守住的不僅是城門,還有這天下的百姓和宗室’,臣記著這句話,從來沒想過要權要勢,隻想……隻想護著太上皇,護著陛下,護好大吳的江山啊……”

“夠了!”蕭櫟猛地轉過身,厲聲打斷他,龍袍的下擺掃過禦案,案上的鎏金燭台晃了晃,燭火跳了一下,映得他臉上的怒容愈發猙獰,“朕不想聽你這些惺惺作態的鬼話!什麼‘護著太上皇’,你分明是拿著他當幌子,想讓滿朝文武都覺得朕不孝,覺得你謝淵才是那個‘忠孝兩全’的賢臣!”他快步走到謝淵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眼神裡的猜忌像淬了毒的冰錐,“你掌著兵部,京營的將士半個月前還集體上書,說‘唯謝太保馬首是瞻’;你兼著禦史台,上個月彈劾戶部侍郎的疏,滿朝都知道是你授意的——謝淵,你摸著良心說,你是不是覺得朕年輕,鎮不住你?是不是覺得這江山離了你就不行?”

謝淵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淚水流得更急了。他想反駁,想說京營將士的上書是因為邊餉被克扣,他們隻是想求個公道;想說彈劾戶部侍郎是因為他貪墨了賑災銀,害了上千百姓——可話到嘴邊,卻發現所有解釋都那麼蒼白。他忽然明白,帝王的猜忌一旦生了根,就像藤蔓一樣纏滿心房,再清的水也洗不掉。

蕭櫟見他不說話,更覺得自己猜中了,怒火更盛:“你給朕滾!立刻滾出紫宸殿!再敢遞一字奏疏,再敢提一句‘奉迎太上皇’,朕就革了你的職,把你貶去宣府衛做苦役,讓你去看看,沒有你謝淵,朕照樣能管好這江山!”他猛地揮手,“來人!把謝太保‘請’出去!”

殿外的侍衛應聲而入,剛要上前,謝淵卻擺了擺手,緩緩站直身子。他低頭看了看手中被揉皺的奏疏,指尖撫過那些自己寫的“臣心難安”“親恩難負”,隻覺得一陣徹骨的悲涼從腳底竄到頭頂。他對著蕭櫟的背影,深深躬身行了一禮,那禮行得極慢,極重,像是在告彆什麼——告彆曾經的君臣情誼,告彆那個在兵部衙署共飲老君眉的夜晚,告彆自己堅守了一輩子的“忠直”。

“臣……遵旨。”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轉身一步步向外走去。每一步踩在金磚上,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鈍鈍地疼。走到殿門時,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蕭櫟已經坐回龍椅,背對著他,指節死死抓著龍椅的扶手,指骨泛白,連一個回眸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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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吱呀”一聲打開,寒風裹挾著細小的雪籽灌了進來,刮在謝淵臉上的傷口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他抬手摸了摸傷口,指尖沾到的血和淚已經凍成了冰渣。就在這時,廊下傳來一聲輕慢的笑,吏部尚書李嵩捧著一卷文書,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目光在謝淵臉上的血痕和皺巴巴的奏疏上掃了一圈,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謝太保嗎?怎麼這副模樣?莫不是……觸怒了陛下?”

謝淵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李嵩是舊黨餘孽,平日裡就處處和他作對,如今見他失勢,自然不會放過嘲諷的機會。李嵩見他不說話,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挑釁:“謝太保也是聰明人,怎麼就想不通呢?太上皇在陽和衛待著多好,省得回來礙著某些人的眼——再說了,這江山現在是陛下的,可不是誰想借‘孝’字指手畫腳就能行的。”

謝淵的攥著奏疏的手猛地收緊,指節發白。他知道李嵩是故意挑釁,可此刻他滿心都是悲涼和憤怒,隻想發作——但他忍住了,隻是死死盯著李嵩,一字一頓地說:“李尚書管好自己的吏部事務就行了,彆的事,輪不到你多嘴。”

李嵩挑了挑眉,笑得更得意了:“謝太保這話就不對了,咱們都是為陛下效力,自然要‘關心’同僚——不過也是,謝太保現在自身難保,怕是沒心思管彆人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文書,“臣要進去給陛下遞吏部的考核冊,就不陪謝太保了。”說罷,他故意撞了一下謝淵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紫宸殿。

謝淵站在廊下,寒風卷著雪籽打在他的臉上,疼得麻木。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奏疏,紙上的“親恩”二字被淚水和血漬浸得模糊不清,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知道,李嵩的挑釁隻是開始,接下來,舊黨肯定會趁機發難,彈劾他“恃功驕縱”“逼君不孝”——而蕭櫟,恐怕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親兵見他站在風雪裡不動,忙上前遞過一件披風:“大人,天太冷了,咱們回府吧。”謝淵接過披風,卻沒有披上,隻是攥在手裡。他望著紫宸殿緊閉的殿門,心中一片荒蕪——那裡曾是他揮灑熱血、輔佐君王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最讓他心寒的所在。

“回府。”他低聲說道,聲音裡沒有一絲波瀾,隻有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悲涼。他轉身走向宮門外的轎子,緋色的官袍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單薄,像一片隨時會被吹落的葉子。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但他知道,那個與蕭櫟君臣相知、並肩作戰的時代,徹底結束了。

卷尾語

成武擲疏之怒,非因舊黨構陷,實乃君權與臣勢碰撞之必然。蕭櫟初掌大位,對“權臣擅政”的恐懼壓過了往日情誼,故以“效狄仁傑複唐”相斥,以“革職貶謫”相脅,句句皆為帝王權術的自保;謝淵執“孝治”之念,抱“忠直”之心,卻不懂“功高震主”的忌諱,故在帝王的猜忌麵前,所有辯解都顯得蒼白,所有忠誠都被蒙上陰影。

這場對峙,沒有贏家。蕭櫟雖以怒氣壓倒了臣下,卻也斬斷了君臣間最後的信任;謝淵雖堅守了初心,卻隻能在悲涼中體會“伴君如伴虎”的殘酷。它撕開了封建朝堂最真實的一麵:皇權至上,忠誠易被曲解,情誼難敵猜忌。謝淵的無奈,是千百年來忠臣共同的宿命——他們以丹心報君,卻往往在帝王的猜忌中,落得“鳥儘弓藏”的結局。

後世讀史,多歎蕭櫟“寡恩”,哀謝淵“忠而見疑”,卻少有人問:若謝淵肯收斂鋒芒,若蕭櫟能放下猜忌,這場悲劇是否可免?答案或許是否定的——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皇權邏輯下,君臣間的裂痕,從權臣功高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這不是某個人的錯,而是封建製度的悲哀,是所有忠臣義士都逃不開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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