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會典?軍器誌》載:“凡軍器、火藥,由工部軍器局造辦,兵部車駕清吏司統籌調度,儲於京師軍器庫,需憑兵部勘合支取,專供邊衛與京營防務,私用、挪用者以‘通敵’論罪,管庫官連坐。”
謝淵接玄夜衛密報“京師軍器庫火藥月耗驟增,卻無邊衛支取記錄”,遂牽頭聯合工部、禦史台清查,終查實英國公、定國公、魏國公三家勳貴,借“祭祀慶典需煙花”之名,挪用火藥逾千斤造私用煙花,更賄賂工部管庫官虛造賬目。
謝淵奏請“革去三家勳貴軍器管理權,押解管庫官至詔獄署審訊”,蕭櫟成武帝)雖憂勳貴反彈,卻因鐵證確鑿準奏,此案實為“軍器管控”與“勳貴特權”的正麵交鋒,暗合明代“於謙整頓軍器庫、嚴拒勳貴挪用”的曆史實態。
軍器庫中火藥稀,朱門私造煙花飛。
賬冊虛填遮劣跡,權門行賄掩罪機。
直臣持法查真弊,勳貴狡辯護私肥。
丹墀奏請除特權,隻為邊防固鐵衣。
未時初刻,兵部衙署的議事廳內,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捧著一本泛黃的賬冊,躬身道:“大人,這是京師軍器庫近三月的火藥支取賬冊,上月標注‘宣府衛支取火藥三千斤’,但宣府衛副總兵李默的回稟稱‘僅收到一千五百斤’,餘下一千五百斤去向不明;本月更甚,賬冊寫‘神機營操練用火藥兩千斤’,可神機營總兵核查後,實際隻用了九百斤,差額達一千一百斤。”
謝淵接過賬冊,指尖撫過“宣府衛支取”的墨跡——墨色偏淡,與其他記錄的濃黑墨色明顯不同,且落款的管庫官簽名,比平日潦草許多。他抬頭道:“火藥乃防務根本,如此大額差額,絕非疏漏。你立刻帶玄夜衛文勘房主事張啟,去軍器庫查核原始憑證;楊侍郎,你去工部傳工部侍郎周瑞,讓他帶軍器局造辦記錄來兵部對質;嶽將軍,你派親兵守住軍器庫,不許任何人擅自支取或銷毀賬目。”
“屬下遵令!”秦飛、兵部侍郎楊武、都督同知嶽謙齊聲領命。未時三刻,楊武帶著周瑞返回,周瑞身著青色官袍,手中攥著一卷造辦記錄,神色略顯慌張:“謝大人,軍器局上月造火藥五千斤,儘數送入軍器庫,至於支取,那是兵部的事,與工部無關啊。”
謝淵將賬冊推到他麵前:“周侍郎,賬冊上‘宣府衛支取’的勘合,工部管庫官的印鑒是偽造的——張啟剛從軍器庫傳來消息,原始憑證上的印鑒,與工部存檔印模不符。你是工部管軍器驗收的,這偽造印鑒之事,你當真不知?”周瑞臉色驟白,指尖絞著袍角:“這……這定是管庫官私下所為,下官……下官並不知情。”
申時初刻,秦飛與張啟返回,張啟捧著一疊原始憑證,躬身道:“大人,軍器庫近三月的‘空白勘合’少了十七張,且管庫官劉順的住處搜出白銀三百兩,上麵有英國公府的印記。另外,屬下比對賬冊與造辦記錄,發現所有‘差額火藥’的支取時間,都在英國公府、定國公府、魏國公府舉辦‘家宴慶典’之後。”
“慶典?”謝淵眼中閃過厲色,“什麼慶典需要用千斤火藥?”秦飛補充道:“屬下派人暗訪,英國公府上月舉辦‘公子婚宴’,定國公府本月初過‘國公壽辰’,都燃放了大量煙花,那煙花的火藥配方,與軍器庫的‘燧發槍火藥’一致——需硫磺、硝石、炭粉按比例配製,民間私造不得此配方。”
謝淵當即起身:“備馬!去英國公府!”周瑞見狀,忙上前阻攔:“謝大人,無陛下旨意,擅闖勳貴府邸恐不合禮製!不如先奏請陛下,再行查勘?”謝淵瞥他一眼:“禮製?挪用軍器火藥私用,已是謀逆之舉,還談什麼禮製?你若怕,可留在此地。”周瑞被懟得啞口無言,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英國公府門前,管家見謝淵帶著玄夜衛趕來,忙攔在門前:“謝大人,我家國公正在宴請賓客,您無請柬,不可入內!”謝淵推開管家,徑直闖入府中——正廳外的庭院裡,數十名仆役正擺放煙花筒,筒身還沾著未清理的火藥殘渣。
“英國公,這便是你的‘家宴慶典’?”謝淵指著煙花筒,聲音冰冷。英國公剛從正廳走出,見此情景,強作鎮定:“謝大人何出此言?不過是些普通煙花,與軍器火藥無關。”謝淵命玄夜衛校尉取來樣本:“張啟,驗火藥成分!”張啟用銀針刺取煙花筒內的火藥,與隨身攜帶的軍器火藥樣本比對,片刻後道:“大人,成分一致,皆是軍器用火藥!”
英國公臉色驟沉,卻仍狡辯:“即便火藥一致,也是民間采買,怎見得是挪用軍器庫的?”此時,秦飛帶著管庫官劉順趕來,劉順一見英國公,“噗通”跪倒在地:“國公爺,奴才招了!是您讓奴才偽造勘合,挪用火藥造煙花的,還讓奴才給周侍郎送了三百兩白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周瑞聞言,嚇得腿一軟:“你……你血口噴人!我何時收過你的銀子!”劉順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這是您親手簽的收條,上麵還有您的私印!”張啟接過銀票,與工部存檔的周瑞私印比對,點頭道:“大人,印鑒一致。”
謝淵轉向英國公:“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英國公見鐵證如山,索性破罐破摔:“不過是用些火藥造煙花,多大點事?謝大人何必小題大做!我等勳貴舉辦慶典,用些火藥也是為了彰顯大吳氣象,難道還要事事報備?”
“彰顯氣象?”謝淵怒喝,“上月宣府衛被瓦剌圍困,急需火藥支援,卻因庫中火藥不足,延誤三日援軍!你可知那三日裡,有多少士卒因無火藥守城而戰死?你用救命的防務火藥造煙花取樂,對得起那些戰死的弟兄嗎?”英國公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低頭不語。
申時五刻,謝淵又帶人查勘定國公府、魏國公府,皆在府中搜出未用完的軍器火藥與煙花半成品,定國公府管家、魏國公府賬房也相繼招認“受主子指使,賄賂管庫官挪用火藥”。
酉時初刻,謝淵將三家勳貴的罪證、劉順的供詞、周瑞的收條整理成冊,帶著秦飛、張啟前往乾清宮。此時,英國公、定國公、魏國公已提前入宮,跪在蕭櫟麵前哭訴:“陛下,謝淵故意刁難,不過是用些火藥,竟要治我等重罪,求陛下做主!”吏部尚書李嵩也附和:“陛下,勳貴舉辦慶典用些煙花,乃常事,謝大人此舉恐寒了勳貴之心,不利於朝堂穩定。”
蕭櫟見謝淵入內,問道:“謝卿,此事當真?”謝淵將罪證呈上:“陛下,三家勳貴挪用火藥逾千斤,偽造勘合、賄賂管庫官,鐵證確鑿!劉順已招認,周侍郎也收受賄賂,縱容此事。上月宣府衛因火藥不足延誤援軍,便是因此而起,若不嚴懲,日後恐有更多勳貴效仿,軍器庫將成空殼,邊防危在旦夕!”
蕭櫟翻看罪證,見火藥樣本、偽造勘合、受賄銀票樣樣俱全,臉色漸漸沉下:“李卿,你說‘常事’,難道《大吳會典》規定‘軍器火藥可私用’?”李嵩臉色微變:“臣……臣隻是覺得,處罰過重。”禮部尚書王瑾也想求情:“陛下,三家勳貴乃開國功臣之後,革職恐不妥,不如罰俸贖罪?”
“罰俸贖罪?”謝淵反駁,“挪用軍器火藥按律當斬,臣奏請‘革去軍器管理權’,已是從輕!若今日縱容,明日他們便敢挪用甲胄、兵器,他日瓦剌來犯,誰來守護京師?”他頓了頓,又道:“陛下,臣已讓嶽將軍加強軍器庫守衛,今後支取火藥需兵部、工部、禦史台三方勘合,再無漏洞。革去三家軍器管理權,既是懲戒,也是警示,讓其他勳貴不敢再犯!”
蕭櫟沉吟良久——他深知軍器管控的重要性,卻也不願徹底得罪三家勳貴。最終道:“準謝卿所奏!革去英國公、定國公、魏國公三家勳貴軍器管理權,永不複用;管庫官劉順押往詔獄署,擇日處斬;周侍郎收受賄賂,革去工部侍郎之職,流放遼東;李嵩、王瑾包庇勳貴,各罰俸兩年,不得再乾預軍器事務!”
“臣遵旨!”謝淵躬身領命,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這場軍器清查,不僅揪出了挪用火藥的勳貴,更堵住了軍器管理的漏洞。英國公、定國公、魏國公見蕭櫟準奏,再也不敢哭訴,隻能悻悻退下。
戌時初刻,謝淵返回兵部,即刻召集楊武、秦飛、嶽謙議事。他將《軍器庫管理新規》草案放在案上:“今後軍器庫由兵部、工部、禦史台共管,支取火藥需三方官員同時在場,勘合需加蓋三方大印;工部軍器局造辦火藥,需每日上報數量,與軍器庫入庫數量核對;玄夜衛每月暗查一次,防止賬實不符。”
楊武接過草案,點頭道:“大人,此規周密,可有效防止挪用。隻是……三家勳貴雖被革職,卻仍有舊部在軍器局任職,恐暗中阻撓。”謝淵道:“你即刻去工部,將軍器局中三家勳貴的舊部儘數調離,換由邊衛舉薦的正直官員接任;秦飛,你派人盯著三家勳貴府,若有異動,立刻上報。”
秦飛送來消息:“大人,英國公府派人去詔獄署探望劉順,似想讓他翻供。”謝淵冷笑:“晚了。張啟已將劉順的供詞、偽造勘合的筆跡鑒定存檔,即便他翻供,也無濟於事。你再派玄夜衛校尉加強詔獄署守衛,不許任何人接觸劉順。”
此時,工部尚書張毅趕來,躬身道:“謝大人,軍器局造辦記錄已重新核查,發現近半年來,因勳貴挪用,火藥庫存已不足原定的三成,若不及時補充,恐影響冬季邊防。”謝淵道:“你即刻安排軍器局加班造辦,所需硫磺、硝石,讓戶部尚書劉煥優先調撥,務必在一月內補足庫存。”張毅點頭:“下官這就去辦。”
亥時初刻,謝淵在兵部批閱《軍器庫管理新規》,對“三方共管”條款又加了一條批注:“每季度由禦史台牽頭,對軍器庫進行一次全麵清查,結果需公示於京師城門,接受百姓監督。”他深知,隻有公開透明,才能防止暗箱操作,讓勳貴再無挪用之機。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楊武走進來,遞上一份名單:“大人,軍器局中三家勳貴的舊部共十五人,已全部調離,新接任的官員皆是邊衛推薦,履曆清白,且有戰功。”謝淵接過名單,翻看後滿意點頭:“很好。你再傳我命令,新官員到任後,需先學習《軍器誌》與管理新規,考核合格後方可上崗。”
玄夜衛北司指揮使秦飛彙報:“大人,定國公府私藏的火藥已全部收繳,共三百餘斤,已送回軍器庫;魏國公府賬房供認,曾幫其他勳貴代買過挪用的火藥,涉及的勳貴還有兩家,是否要繼續清查?”謝淵沉吟片刻:“暫時不必。此次重點懲處三家首惡,已是警示,若再擴大打擊麵,恐引發勳貴集體反彈。你將這兩家勳貴的名字記下,暗中監視,若他們再犯,一並嚴懲。”
謝淵將《軍器庫管理新規》奏請蕭櫟批準,蕭櫟看後讚道:“卿考慮周全,此規可保軍器庫無虞。朕準奏,即刻頒布全國,邊衛軍器庫也需按此規管理。”謝淵躬身道:“陛下聖明。臣還有一請,懇請陛下派禦史台官員駐軍工器庫,專職監督,確保新規落實。”蕭櫟準奏:“朕派禦史台右都禦史前往,聽卿調遣。”
片尾
謝淵前往軍器庫視察,新到任的管庫官正在按新規核對賬目,禦史台右都禦史也已到場監督。軍器庫內,火藥、甲胄、兵器分類擺放整齊,每一項都貼有標簽,注明數量、入庫時間、責任人。謝淵走到火藥庫前,見門鎖上有三把鑰匙孔——分彆由兵部、工部、禦史台官員掌管,滿意道:“如此,便再無私用、挪用之患了。”
一名老管庫官上前道:“大人,此前因勳貴挪用,我們這些管庫的也是膽戰心驚,如今有了新規,有了監督,我們也能安心做事了。”謝淵拍了拍他的肩膀:“隻要你們堅守職責,朝廷定不會虧待你們。”
離開軍器庫時,陽光正好,謝淵望著遠處操練的京營士卒,心中澄澈。這場軍器清查,不僅懲處了挪用火藥的勳貴,更建立了完善的管理製度,為大吳的邊防築牢了一道防線。他知道,隻要守住“製度為綱、公開透明”的原則,即便有勳貴再想鑽空子,也無機可乘。
卷尾語
軍器清查案,以未時謝淵接密報始,以次日辰時完善製度終,短短十餘個時辰,完成了“發現漏洞—清查取證—懲處首惡—建立新規”的完整閉環。謝淵未因勳貴身份妥協,未因李嵩、王瑾的說情退縮,而是以“鐵證為盾、律法為矛”,既揪出挪用火藥的三家勳貴,又堵住軍器管理的漏洞,更借此案推動製度建設,其策略之精準,暗合明代“於謙整飭軍器、以製度防貪腐”的治理智慧。
從心理與博弈維度觀之,謝淵的行動展現了“剛柔並濟”的極致:對三家首惡的“剛”革去管理權、嚴懲管庫官)是為了立威;對其他勳貴的“柔”暫不擴大清查)是為了避亂;推動“三方共管、公示監督”是為了長效,每一步都圍繞“軍器安全、邊防穩固”的核心,既未引發朝堂動蕩,又徹底解決了眼前的積弊。蕭櫟的準奏,雖有對勳貴的顧慮,卻更重邊防安危,體現了“帝王權衡以顧大局”的治國之道。
《大吳名臣傳?謝淵傳》載:“淵查軍器庫,獲勳貴挪用火藥鐵證,奏革三家管理權,定新規以防弊,軍器始得嚴管,邊防賴以穩固。”此案印證了“製度是防貪腐的根本”的真理——封建王朝的軍器管理常因特權而廢弛,謝淵的實踐證明,隻要有“執法如山的直臣、周密完善的製度、公開透明的監督”,便能堵住特權漏洞,讓軍器真正服務於防務,而非勳貴私樂。
京師軍器庫的三把鑰匙,此後成為大吳“權力製衡”的象征;《軍器庫管理新規》推行百年,再無大規模挪用軍器之事。這場因“火藥挪用”而起的清查,終將以“製度勝利”的名義載入大吳史冊,為後世治國者提供“如何以製度管控重要物資、防範特權乾預”的永恒鏡鑒。
喜歡玄楨記請大家收藏:()玄楨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