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四月份，望月樓已經過戶完畢，拿到了紅契，正籌備開業，白蓮教下麵各堂口也忙的熱火朝天，金泉堂堂主錢萬流還真是做生意的料，在秦淮河畔城外陸路交通也方便的地方買了個大倉房，建立起一個百貨配送中心，專門給各縣城剛成立的分壇配貨，再由貨郎用毛驢馱著到個鄉村去賣，開始就是走的資本路線，用規模和金錢砸死同行，還好這一行裡沒有大背景的人，這一舉措把牛馬市上的毛驢的價錢給抬高了幾成，光這一行業就解決了一百多位教眾的營生問題，隨著規模的擴大，人手就開始短缺，就需要吸引新的人員入教，
幽影堂的蘇夜寒在交通核心區開的茶樓酒館客棧都有十來家，他走的都是低端路線，一家店也就是幾十兩銀子的投資，還不是以盈利為目的，擴散的也很順利，我的嫡係胡高義、周啟年、陳三福、李滿倉都被錢萬流安排在百貨配送中心，那裡貨物種類繁多，進出量又大，估計他們很難脫身了，也很難有晉升的機會。
望波樓這天正式開張，也給官麵上的巡城禦史鐘甄，兵馬司指揮徐彪送了請帖，就是不知道這些家夥回不回來，這些人來了還要另外給他們包紅包，因為人家來了就是給你站台，左鄰右舍看到了以後就不敢找你家麻煩，我也給湘蘭苑送去了請帖，不知道馬湘蘭會不會賞臉，送出去的請帖人家會不會來，心裡是一點底也沒有。
望波樓一大早就掛紅披彩，打出橫幅，“三日內消費一律七折，”蘇文清扮演東家角色，前小二楊順也穿上了綢緞的掌櫃服，和蘇文清一起站在大門口迎客，隨著吉時良辰一到，就點燃了鞭炮，門口圍了好多人，被鞭炮一炸，嚇得四處逃竄，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鞭炮聲一停，蘇文清和楊順就邀請門口看熱鬨的人進店，八成人拔腿就跑，隻有為數不多的人進店消費，轉眼門口的人都走了，顯得很冷清，我和楊征北孫鐵臂偽裝成看熱鬨的站在河邊，等待著有官麵上的人來捧場，鞭炮放完都半個時辰了，也沒見到人影，鐘甄不來可以理解，他本來就是清高的人，連徐彪這眼裡隻有錢的家夥都沒來，正當我們也要進屋充當一桌客人的時候，一頂小轎在門口停下，油綠綢麵的小轎穩穩落定，轎夫輕放木杆的聲響裡，竹編轎簾先被一隻素手挑開半寸——那指尖沾著點新沏的雨前龍井色，指甲修剪得圓潤，透著江南女子獨有的溫潤。
轎內先是漾出一縷若有若無的蘭花香，不是熏衣的俗豔，倒像晨露打濕蘭葉的清冽。緊接著，月白綾羅的裙裾先垂下來，繡著幾莖墨蘭的裙角掃過轎前銅環，帶起細碎的風。她起身時腰背挺得極直，卻無半分僵硬，反倒像池中的荷梗，借著春風微微晃了晃。
蒙臉的輕紗是半透明的素紗，襯得她下頜線條愈發柔和，鼻尖在紗後若隱若現，透著淡淡的粉。雖看不清眉眼，可那雙眼眸轉動時，竟讓周遭喧鬨的人聲都淡了些——仿佛有星光落在紗後，明明滅滅地映著秦淮河的波影。她扶著轎邊雕花木欄下轎時，指尖輕輕一按，腕間銀鐲撞出清脆聲響，倒比茶樓新煮的茶湯還讓人心頭一暖。“彆傻看了，客人到門口也不讓進門嗎？”這聲音似怨似嗔，好像在撥動人的心弦，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表姐，沒想到你真會過來，真是給弟弟我的臉了，快雅間請！”我領著馬湘蘭和一個小侍女往店裡麵走，整個大堂裡十幾桌的客人都屏息往這邊看過來，看到我領了一個天仙一樣的美女進店，那一個個眼神要多複雜就有多複雜，很多人看我眼神裡帶著了敵意，終於還是有人認出了馬湘蘭，“哎！這是馬湘蘭！”這個書生的聲音讓大廳裡的人心臟停止跳動兩秒，然後都竊竊私語起來，馬湘蘭向叫出她名字的書生微微一福，就徑直跟著我往二樓雅間走，下麵就有人開始打聽，“那小子是誰啊？”“不知道，麵生得很，能約馬湘蘭出來相見，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輩。”
到了二樓雅間，夥計們也給力，都是上的最好的糕點果脯，茶也是最好的茶，茶博士還玩了一套花活，給我們都斟上茶才退出去，“姐，你能來給我長臉真是太感謝了，”馬湘蘭輕笑道：“從表姐上升到姐了，貌似關係又升一步了，”這話讓我很尷尬，沒辦法接話，“我今天過來一是來祝賀你的望月樓開業，二是來問一句，我需不需要離開南京？”“姐，你這話怎麼說的，怎麼我來了南京你就要離開，我有這麼討人厭嗎？”“你還說呢，你到了哪裡不是鬨的天翻地覆，就說曲阜的事是不是你乾的？”我連忙跑到門口看看樓道裡有沒有人，“姐，你小聲點，讓人聽到了會砍頭的，”馬湘蘭輕嗤一聲：“切，南京城的所有兵馬來抓你，也不可能拿下你，”“姐，你太高看我了，你看我能飛簷走壁還是刀槍不入，”“你有什麼本事我心裡有數，你就告訴我南京會不會亂起來，”我趕緊打包票，“姐，你的安全我全包了，隻要我還有口氣在，你就是安全的，外界再亂你都不會受到影響，”“有你這句話就行了，那我就告辭了，”說完站起身就要走，我趕緊攔住：“姐，你來都來了，給彈一曲唄，”“我的出場費怕你出不起，”“保證不還價，你說多少錢？”馬湘蘭道：“我出場費比你這個茶樓還要貴，算了，你記著欠我一個人情，”“我欠你已經好幾次人情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我趕緊讓夥計們在大廳的舞台上準備好古箏，茶樓大廳的八仙桌旁已靜了大半，方才還喧鬨的茶客都斂了聲息，目光齊刷刷落在戲台中央。那張老桐木古箏是今早特意從庫房搬來的，琴身泛著溫潤的包漿，十三根弦在窗欞透進的天光下閃著細碎銀光。馬湘蘭坐於琴前蒲團上，月白裙裾鋪展開，恰與琴身的暗紋相映，蒙臉的素紗隨著她輕緩的呼吸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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