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靜和宮
“什麼?!璟安那孩子也昏迷了?北狄大祭司逃了?!”
汐貴妃手中的茶盞“啪”地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裙角,可她渾然不覺。
青禾跪在地上,聲音發顫:“回娘娘,前線剛剛傳來的消息,周將軍追擊大祭司至神廟地宮,中了幻術,雖破局而出,卻因蠱毒反噬昏迷不醒,大祭司趁亂逃了……”
汐貴妃猛地站起身,護甲死死扣住桌案:“陛下怎麼說?”
“陛下已命二殿下帶兵前去接應。”
“二殿下?!”汐貴妃聲音陡然拔高,“陛下真是糊塗了,邵嶸連戰場都沒上過,他懂什麼將領之道?!”
青禾不敢接話,隻低著頭。
汐貴妃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庭兒呢?”
“殿下正在公主府的書房。”
汐貴妃閉了閉眼。
明明邵庭恢複皇子身份的事,已近在咫尺。
這兩年,她默許庭兒和邵嶸聯手,借朝堂之手肅清太子餘黨,又借北狄戰事一步步讓皇帝鬆口,允許他以“三公主”的身份參與朝政。
可若此時周璟安出事……
他們所有的布局,都將功虧一簣。
一個念頭浮現在她腦海中,冰冷而沉重:若璟安再也醒不過來呢?
她猛地睜開眼,仿佛要將這念頭生生扼殺。
不。
不能想。
可她知道,有人已經在想了。
太後,慈寧宮。
檀香嫋嫋,太後倚在軟榻上,指尖緩緩撥弄著一串佛珠。
她的眼神渾濁,卻透過半垂的眼皮,死死盯著跪在殿中央的邵崢。
“太子。”
她依舊這麼稱呼他,仿佛那道廢黜詔書從未存在過。
邵崢跪得筆直,卻低著頭,聲音平靜如水:“皇祖母,孫兒早已不是太子。”
“胡說!”太後猛地一拍案幾,佛珠“啪”地砸在地上,滾落一地,“在哀家心裡,你永遠都是太子!”
邵崢沒說話,隻是沉默地撿起一顆顆佛珠,遞回她手中。
太後盯著他,聲音壓低:
“哀家已經安排好了,朝中會有人舉薦你領兵北上,接應周璟安。”
邵崢指尖一頓:“周璟安?”
“對。”太後冷笑,“那小子昏迷不醒,北狄大祭司又逃了,正是機會。”
她俯身,枯瘦的手指掐住邵崢的下巴,逼他抬頭:
“你帶兵去,找機會...”
她沒說完,可眼神裡的殺意已經昭然若揭。
殺了周璟安!
邵崢喉結滾動,聲音乾澀:“皇祖母,孫兒……不想再爭了。”
“不想爭?!”太後猛地甩開他,聲音尖銳,“你兒子才三歲!你就不想給他掙個前程?!”
邵崢抿了抿唇,三歲的邵承,是他如今唯一的軟肋。
太後見他沉默,冷哼一聲:“邵嶸在朝堂上是越來越得勢,皇帝已經開始忌憚他了,若兵權再落在他手裡……”
她沒說完,可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邵嶸若掌兵權,邵崢這一脈,就徹底完了。
“哀家已經安排好了。”
她語氣森然:“你不去也得去!”
邵崢緩緩抬頭,看著太後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忽然覺得她老了許多。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抱著他講故事的人了。
現在的她,隻是一個不甘心權力旁落的瘋子,在重蹈他母後的覆轍。
他低頭,聲音平靜,可眼底一片死寂:“……孫兒遵命。”
夜雨微涼,風卷簾動。
邵嶸推門而入時,邵庭正站在窗前,指尖摩挲著一封密信。
“三弟。”
他聲音低沉,眉宇間儘是疲憊,“父皇讓我帶兵去北狄接應周將軍。”
邵庭回頭看他,喉嚨微動,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二哥……又不懂兵事。”
邵嶸苦笑:“我自然不懂,可父皇說,這是曆練。”
曆練?
邵庭眼神微冷。
皇帝分明是在試探。
這兩年,邵嶸在朝堂上鋒芒畢露,而邵庭則借“啞疾漸愈”之名,逐步以公主的身份走入朝堂,暗中協助邵嶸辦成了許多大事。
皇帝雖未明言,但顯然已對邵嶸起了戒心。
怎麼可能甘心把兵權隨意交予他?
如今讓邵嶸帶兵,若勝,則功歸皇帝;若敗,則正好打壓邵嶸的勢力。
帝王心術,從來如此。
“二哥……”邵庭深吸一口氣,嗓音艱澀,“你不能去。”
邵嶸一怔:“為何?”
邵庭還想繼續開口,可嗓子如小刀切割般苦楚,隻要他說話時間一長,嗓子會疼痛無比。
況且現在能緩慢說話,已經是他努力恢複的效果了。
他迅速拿出紙筆寫道:
[北狄大祭司擅長幻術,二哥不通武藝,若中計,必死無疑。]
邵嶸臉色微變:“可父皇已下旨,我總不能抗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