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鎮的黃昏帶著潮濕的黴味,夕陽的餘暉被狹窄的巷道切割成細碎的光斑,斑駁地灑在石板上。
邵庭壓低帽簷,黑色大衣的領子豎起,遮住了半張臉。
"真是的,梅芙那丫頭就是大驚小怪。"蓋倫走在前頭,銀白的胡須隨著他抱怨的語調一翹一翹,"我都來這裡過多少次了,還非要你跟著。"
老人雖然嘴上嫌棄,但腳步卻比平時輕快了些。他的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布滿老繭的指節因常年握劍而略顯變形。
邵庭輕笑了一聲,語氣溫和:“老師,梅芙姐隻是擔心您。”
“擔心什麼?”蓋倫哼了一聲,眉頭一挑,“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
他說著,卻下意識揉了揉左肩,那裡有一道陳年舊傷,每逢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痛。
邵庭沒有戳破,隻是輕輕補充了一句:“她愛您,才會這樣。”
"愛我就該去多認識幾個年輕小夥子!"蓋倫突然提高了聲音,引得巷子裡的流浪貓警覺地豎起耳朵,“整天跟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彆人看見她身邊有我,哪敢靠近?”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惱怒,卻又藏著說不出的心疼。
邵庭忍不住笑了:"老師,您這是嫌棄梅芙姐耽誤您清淨了?"
"胡說八道!"蓋倫瞪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歎氣,"我隻是不想耽誤她。"
老人的聲音低了下去,目光掃過巷子儘頭,黑市的入口。
三年前,梅芙第一次跟蹤父親來到黑市時,蓋倫氣得渾身發抖。
"你瘋了嗎?!"他將女兒拽進小巷,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怒意,"這是什麼地方?你一個女孩子——"
"我二十二歲了!"梅芙倔強地仰著頭,亞麻色的發絲沾著雪花,"您每次都一個人來,我怎麼能放心?"
蓋倫的拳頭砸在牆上,震落一片積雪:"我是你父親!"
"所以我更該陪著您!"梅芙的眼眶發紅,"您知道您上次回來時肩膀的傷有多嚴重嗎?您知道您半夜疼得睡不著嗎?"
蓋倫僵住了。
那晚的爭吵以梅芙的勝利告終。從那天起,每次采買銀,梅芙都會固執地跟在父親身後。
直到這次——
“這次讓邵庭陪您去吧。”清晨的訓練場上,梅芙把邵庭推到父親麵前,眼神堅定,“他現在是正式血獵了,也該了解黑市的規矩。”
"這丫頭,越大越不聽我的。"蓋倫罵了一句,嘴角卻微微上揚,"就是太倔,跟她母親一樣。"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帶著邵庭加快了腳步。
銀匠的鋪子前,蓋倫仔細檢查著新到的銀錠。
"這批純度不錯。"他掂了掂重量,"夠給那群小崽子打二十把訓練劍了。"
邵庭望向角落裡堆放的銀器,這些都是為新的見習血獵準備的。教堂的配給永遠不夠,這些年全靠蓋倫自掏腰包在黑市采購。
"老師,"邵庭突然問道,"您為什麼不向教會申請更多銀器?"
蓋倫冷笑一聲:"那群老爺們?我可是看透了,他們寧可把銀融了給主教做酒杯,也不會多給血獵一支箭。"
他的手指撫過銀錠上的教堂印記,這些顯然是從某個教堂倉庫"流失"的物資。
"走吧。"蓋倫將銀錠裝進布袋,"梅芙那丫頭要是知道我們這麼晚回去,肯定又要嘮叨我......"
兩人低聲說笑著繼續前行,邵庭的脊背卻突然竄起一陣寒意,仿佛有什麼冰冷的東西順著脊椎往上爬。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手指無聲地扣上了劍柄。
"怎麼了?"蓋倫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聲音壓得極低。
邵庭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頭,用餘光掃向身後:"老師,有人盯著我。"
蓋倫的拇指輕輕推開了劍鞘的鎖扣,銀光在陰影中一閃而逝:"幾個?"
"不確定。"邵庭的聲音冷靜,"但那種感覺......很惡心。"
就像被黏膩的舌頭舔過後頸,又像是被毒蛇的豎瞳鎖定。
蓋倫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我們分開走,你往東巷拐,我繞後。"
邵庭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卻在下一個岔路口突然轉向東巷。他的腳步聲在狹窄的巷道裡回蕩,靴底故意碾過碎石,發出清晰的聲響。
身後的視線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