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炮火卻沒有停歇的意思。
天空被硝煙染成了灰紅色,太陽像枚蒙塵的血珠,遲遲不肯露出全貌。
所有人都知道,戰爭已經開始了。
他們已無回頭路。
趙常之站在戰壕裡,軍裝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臉頰上糊著乾涸的血跡和泥土,掌心被槍管燙得發紅,卻仍死死握著步槍,指節繃得發白。
"趙長官!彈藥快見底了!"一名士兵踉蹌著衝過來,聲音嘶啞,"兄弟們快撐不住了!"
趙常之抹了把臉上的汗,眯眼望向橋對麵的日軍陣地。
那裡燈火通明,卡車一輛接一輛地駛來,卸下成箱的彈藥和嶄新的火炮,而他們這邊,隻剩下幾箱手榴彈和零星子彈。
"撐不住也得撐!"他咬牙,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讓兄弟們省著點打,瞄準了再開槍!"
士兵欲言又止:"長官,要不...我們先撤?等援軍來了再——"
"撤?"趙常之猛地轉頭,眼神淩厲,"往哪撤?退一步就是宛平城,再退就是北平!你想讓日本人直接進城嗎?"
他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領,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我趙常之好歹是保定軍校畢業的,就算死,也得死在陣地上!"
士兵眼眶發紅,重重點頭,轉身踉蹌著跑回戰壕,嘴裡吼著“跟小鬼子拚了”,聲音裡帶著哭腔。
日軍的炮火再次襲來,炮彈如雨點般砸在陣地上,炸得泥土飛濺,戰壕塌了一半。
趙常之被氣浪掀翻,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發黑,嘴裡腥甜的液體湧上來,又被他狠狠咽了回去。
他吐出一口血沫,掙紮著爬起來,抓起一把歪倒的步槍,踉蹌著衝向缺口。
"守住缺口!"他嘶吼著,一槍撂倒一個衝上來的日本兵,"彆讓他們過來!"
士兵們拚死抵抗,可差距實在太大了。
日軍用的是嶄新的三八式步槍,射程遠,精度高,而他們手裡的漢陽造早已老舊,卡殼是常事;
日軍有重機槍、迫擊炮,甚至還有坦克支援,坦克轟隆隆碾過田野,履帶下的野草和屍體一起被絞碎。
而他們隻有老式機槍,子彈比金豆子還金貴,機槍手趴在地上,打三發就得換個地方,不然立刻會被炮彈鎖定。
日軍的士兵源源不斷,像潮水一樣湧來,而他們的人卻越打越少,戰壕裡躺滿了傷員和屍體......
趙常之的胸口劇烈起伏,喉嚨裡泛著濃腥的血氣。
他忽然想起在保定軍校的日子,那時候段明昭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訓練。
而他呢?
他逃課去戲園子聽戲,和一群紈絝子弟喝酒賭錢,還背地裡嘲笑段明昭是“死板的傻子”。
現在想想,自己才是那個真正的傻子。
"長官!援軍來了!"一名士兵突然瘋了似的大喊,聲音裡帶著哭腔的狂喜。
趙常之猛地回頭,看見一隊士兵扛著彈藥箱衝進戰壕,領頭的軍官跑得滿臉通紅,氣喘籲籲地敬禮:“趙長官,少帥讓我們送彈藥來了!還帶了兩挺捷克式!”
趙常之眼眶一熱,啞聲道:"好!"
他迅速組織士兵分發彈藥,可心裡卻清楚——這點補給,根本撐不了多久。
南京政府早就斷了他們的軍餉和武器,這些彈藥,是段明昭掏空家底從黑市上買來的,每一顆子彈都來之不易。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日軍發起了總攻。
坦克的履帶碾過橋麵,石獅子被撞得粉碎;機槍子彈像暴雨般傾瀉而下,戰壕裡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趙常之的左臂和小腿均中了槍,鮮血順著身體往下淌,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依然舉槍射擊。
“趙長官!撤吧!”一名滿臉是血的士兵拽住他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陣地守不住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趙常之搖頭,聲音沙啞:"你們撤,我斷後。"
士兵不肯走,被他一把推開,聲音陡然嚴厲:“滾!這是命令!”
士兵們咬著牙,互相攙扶著往後撤。
陣地上,最終隻剩下他一個人。
趙常之靠在戰壕邊,身邊全是戰友的屍體,他的身體失血過多,他逃也逃不掉了。
他虛弱的望著越來越近的日軍,忽然笑了。
他想起父親以前總歎氣:“常之,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想起母親臨彆前哭著說:"我兒不用做什麼大事業,平安就好。"
想起段明蘭那雙冷冽的眼睛,和那句"煙頭不夠燙"。
他這輩子,活得太窩囊了。
直到最後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擔當。
可惜,太晚了。
"砰!"
一顆子彈穿透他的胸膛,鮮血瞬間浸透了軍裝。
趙常之踉蹌了一下,卻沒有倒下。
他死死攥著步槍,用儘最後的力氣,瞄準一個日軍軍官,扣動了扳機——
"砰!"
又一名日本兵應聲倒地。
更多的子彈穿透他的身體,鮮血從嘴角溢出,視線漸漸模糊。
趙常之緩緩抬頭,望向北平的方向。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父親嚴厲卻關切的眼神,看到了母親溫柔的笑容,看到弟弟妹妹們在院子裡玩捉迷藏,看到了段明蘭站在陽光下,對他輕輕笑著點頭......
北平不是隻有段明昭,也有他趙常之。
他睜著眼,倒在了戰壕裡。
手裡還握著那把打光了子彈的槍。
天亮了。
盧溝橋的槍聲漸漸停歇,硝煙彌漫在晨光中,像一場未散的噩夢。
北平的方向,朝陽終於掙脫雲層,卻將天空染成了血色,紅得刺眼。
喜歡快穿之人格補全計劃請大家收藏:()快穿之人格補全計劃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