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曜聽到“懲戒”二字,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不屑。
禁閉?藤條抽打?這些他早已習慣,疼痛對他而言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麻木。
他麵色平靜,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回答道:“準備好了。”
教主臉上慈祥的笑容加深,仿佛一位欣慰的長者。
他沒有走向任何刑具,反而伸手攬住淩曜的肩膀,以一種近乎親昵的姿態,帶著他走向辦公室的後門。
後門連接著一間小型會客廳,布置得同樣奢華而肅穆。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人,正局促不安又難掩興奮地打量著四周。
聽到開門聲,年輕人立刻站起身,臉上綻放出激動又敬畏的笑容:“曜哥!啊不——”
他猛地意識到場合不對,慌忙改口,甚至有些結巴:“聖、聖子殿下!能來聖島,我、我太榮幸了!”
淩曜的腳步瞬間頓住,瞳孔微縮,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是孫雨。他的賽事代理人。
這個年輕人對聖日教內部的血腥一無所知,隻當它是勸人向善的正派教會,更把淩曜這個“聖子”奉若神明,滿心都是天真的崇拜。
此刻他襯衫領口係得一絲不苟,連頭發都精心打理過,顯然把這次登島當成了天大的恩典,臉上的受寵若驚幾乎要溢出來。
教主對淩曜投來的帶著冰冷質問和警告的眼神視若無睹。
他笑容和煦地走到孫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得如同勉勵後輩:
“孫先生,一直以來辛苦你了。沒有你的幫助和打理,曜也不能在賽場上取得那麼多優異的成績,為教會爭光。”
孫雨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語氣帶著受寵若驚的慌亂:
“沒有沒有!教主大人您言重了!都是聖子殿下天賦好,教會培養得好!我就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你不該來這裡。”淩曜打斷了他,聲音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孫雨,你現在立刻回去。”
孫雨愣住了,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轉而露出困惑和一絲受傷的表情,下意識地又喊出了平時的稱呼:“曜哥……為什麼啊?”
教主笑了笑,仿佛沒聽到淩曜的話,伸手同時拉住了淩曜和孫雨的手臂,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曜,今天你作為聖子歸來,有一項神聖而偉大的工作需要你來完成。”
他看向淩曜,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幽光:
“今天,我們要放歸一位虔誠的教徒,讓他魂歸母神,獲得永恒的潔淨與自由。你,將是本次儀式的執行者。”
淩曜的心猛地一沉,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他以為教主是要對孫雨下手,用他身邊人的血來“懲戒”他的不聽話。這種齷齪手段,教會並非做不出來。一股壓抑的怒火和厭惡在他心底翻湧。
教主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臉上的笑容依舊慈祥,補充道:
“孫先生並非本次的‘歸寂者’。他是作為儀式的旁觀者和禱告者,將會在一旁協助你完成必要的處理工作。這是他積累功德的寶貴機會。”
這話如同最冰冷的毒液,緩緩注入現場溫馨的表象之下。
孫雨顯然沒聽懂“歸寂者”和“處理工作”的真正含義,臉上甚至因為能協助聖子積累功德而重新煥發出激動和榮幸的光彩,看向淩曜的眼神充滿了期待和忠誠。
淩曜看著孫雨那全然信任、甚至帶著獻身般狂熱的眼神,再看向教主那副悲憫又殘忍的虛偽麵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所謂的“懲戒”,從來不是簡單的肉體疼痛。
而是強迫他,在毫不知情的狂熱信徒的協助下,去親手完成一場血腥的淨化。
教主是要用這種方式,再次將他拖回那片無法掙脫的血色泥沼,提醒他永遠無法真正“潔淨”的本質,並徹底碾碎他任何可能萌生的、不該有的雜念。
儀式在聖島大教堂側翼的另一個專用淨室舉行。
這裡與其說是宗教場所,不如說是精心設計的“屠宰劇場”
高聳的穹頂繪著鎏金母神像,她悲憫垂眸,裙擺上綴滿信徒靈魂化成的光點;四周牆壁鑲嵌著暗金色符文,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地麵是光潔如鏡的黑色大理石,能清晰倒映出即將發生的一切,冰冷得像塊墓碑。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熏香,甜膩得讓人頭暈,顯然是為了掩蓋即將蔓延的鐵鏽味。
孫雨換上了一身潔白無瑕的長袍,站在指定的旁觀區,臉上因激動而泛紅,眼神裡充滿了對即將見證神聖時刻的期待與榮耀感。
他看向淩曜,目光裡滿是崇敬。
淩曜身上也穿著同樣潔白的聖子教袍,布料柔軟昂貴,卻讓他感覺像裹著一層浸滿汙血的裹屍布。
他看著這身衣服,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諷刺。
他已經四年沒有擔任過“淨垢儀式”的執行聖子了,教主此舉,無非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敲打他:彆妄想生出不該有的雜念,你從裡到外,都屬於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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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早已不是那個會因為揮舞鋼鞭而雙手顫抖、夜晚被噩夢驚醒的七歲孩童。
如今的淩曜,可以麵無表情地完成這一切,甚至……做得更完美。
儀式開始前,教主站在高台上,聲音洪亮卻帶著刻意的沉痛,在寂靜的殿堂裡回蕩:
“今日,我們送歸的兄弟,是一名虔誠的信徒,卻因一時軟弱,犯下偷竊之罪,玷汙了靈魂。他曾為讓妻女活下去而竊取食物和錢財,最終銀鐺入獄。”
“然而天道昭昭,其妻女在前往探監途中遭遇車禍,雙雙殞命!此乃其罪孽牽連所致,業報加身!”
被鐵鏈鎖在場地中央的男人瘦骨嶙峋,聞言身體劇烈顫抖,涕淚橫流,臉上卻是一種扭曲的解脫。
自依附聖日教後,日複一日的禱告和懺悔似乎緩解了他的痛苦,如今,他終於能洗淨罪孽,去與家人團聚了。
教主的聲音愈發悲憫,卻帶著冰冷的審判:
“因其罪孽,他的妻女至今仍在煉獄之中,日夜遭受刑罰,哀嚎不止!唯有他以血肉償還罪業,方能助妻女解脫,一同魂歸母神懷抱,獲得永恒的潔淨與自由!”
淩曜麵無表情地聽著這套早已爛熟於心的說辭,目光掃過孫雨。
孫雨的表情複雜,交織著對男人遭遇的同情、對罪孽的憤怒,以及對能參與救贖的羨慕。
兩名低階聖子低著頭,恭敬地將那柄布滿尖銳金屬倒刺的沉重鋼鞭奉到淩曜麵前。
鞭身暗沉,反射著幽冷的光,上麵依稀殘留著無法徹底洗淨的暗紅色澤。
場地中央的男人,突然抬起頭,望向穹頂的母神像。
神像赤紅的眼眸悲憫地俯視著他,在那扭曲的視野裡,仿佛化為了妻女流血哀怨的雙眼。
他徹底崩潰,又徹底臣服,朝著神像深深跪拜下去,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嘴裡喃喃地念著“母神寬恕”。
淩曜握住了鋼鞭。冰冷的金屬觸感熟悉得令人作嘔。
他沒有立刻揮向男人,而是手臂猛地一揚——
“啪!!!”
第一鞭,狠狠地抽在了男人身旁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