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並非沒有感情,他們或許可以突破人類生理極限,實現更……”
“嘩啦——!”
冰冷的水猛地潑在邵庭臉上,打斷了他平靜的陳述。
水珠順著他的發梢、臉頰滑落,浸濕了他熨帖的西裝前襟。刺骨的涼意讓他微微一顫,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台下,閃光燈如同驟雨般瘋狂閃爍,幾乎要灼傷視網膜。
來自全球各大媒體的記者們,投來的目光複雜各異:有毫不掩飾的好奇,有帶著惡意的嘲諷,更多的,是一種看待稀有實驗品般冰冷的審視。
沒有人關心他額頭上正在滴落的水漬,那個情緒激動的抗議者已被保安迅速架離會場,隻留下一片更加喧囂的嘈雜。
“邵博士!請您正麵回答!您致力於開發具有完全自主意識和情感的仿生人,真實目的究竟是否為華國軍方服務,旨在打造新一代的‘仿生戰士’?”
“邵博士,據知情人士透露,您的最新研究已涉及模擬人類生殖係統乃至創造新生命形式!請問您的實驗是否嚴格遵守了《日內瓦生物倫理公約》?實驗對象從何而來?”
邵庭的目光越過那些咄咄逼人的話筒,看向台下前排就坐的幾位研究所領導和安全部門官員。
他們的臉上早已沒了最初的讚許,取而代之的是緊蹙的眉頭和明顯的不讚同。其中一位領導甚至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立刻終止這場失控的發布會。
邵庭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去了所有情緒。
他沒有擦拭臉上的水痕,隻是對身旁的助手低聲道:“走吧。”
在助手和安保人員的掩護下,他無視身後仍在窮追不舍的提問,迅速離開了燈光刺眼、人聲鼎沸的發布台。
男助手快步跟上,遞上一塊乾淨的手帕,語氣帶著擔憂:
“博士,您沒事吧?現在仿生人研發涉及的法律和倫理問題都還是灰色地帶,您今天這番話,等於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啊……”
邵庭沒有去接手帕,任由冰冷的水珠沿著下頜線滴落,在走廊光潔的地麵上留下斷續的濕痕。
對於這位跟了自己十年的助手,他依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隻是加快了腳步。
等回到屬於他的那間最高安保級彆的獨立實驗室,厚重的合金門在身後無聲滑攏鎖死。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隔絕了外界的所有的窺探、質疑與喧囂。
他叫邵庭,今年三十七歲,國家安全智能研究所首席科學家。
他的人生軌跡,像是一道被精密計算過的程序:
早年畢業於海城大學建築係本科,卻因就業困難,毅然跨專業考研,最終在華國頂尖學府的機器人工程專業一路攻讀到博士;期間海外交流,學成歸國後進入國家重器般的“機器人技術與係統國家重點實驗室”。
憑借驚人的天賦和近乎自虐的努力,他很快脫穎而出,擁有了獨立的實驗室,專注於特種機器人的前沿研發。
他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家人。
學生時代,他是同學眼中成績優異卻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工作後,他是同事私下議論的“科研怪物”。
他的生活單調得像一張黑白圖紙,除了海量的文獻、複雜的公式和冰冷的實驗數據,幾乎容不下其他色彩。
唯有因為他過於出色的外貌,才時常被上級推至台前,成為研究所對外宣傳的“臉麵”。
他研發的智能軍用救援機器人曾在多次災害中立下奇功,他主導的民用無人駕駛係統也已悄然改變城市的脈絡。
儘管他本人極其低調,但在過往有限的產品發布會上,其冷峻的氣質與卓越的成就,依然為他積累了數量可觀、近乎狂熱的追隨者。
而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叛逆”。
他擅自修改了經過層層審核的演講稿,拋出了那個埋藏心底已久的、真正想要探索的方向——賦予仿生人以真正的“情感”與“自主意識”。
結果,便是在全球矚目的發布會上,被潑了一臉冷水,並陷入了巨大的輿論漩渦。
現在是2040年。
人工智能的洪流以不可阻擋之勢席卷了全球。
城市的天空被層層疊疊的懸浮軌道和全息廣告牌切割得支離破碎,摩天樓宇直插雲霄,玻璃幕牆上流動著絢爛卻虛假的電子光影,地麵之上,磁浮車流無聲穿梭,編織著高效而冰冷的交通網絡。
然而,在這片極致繁華與高科技的表象之下,是觸目驚心的“低生活”。
巨大的貧富鴻溝如同天塹。
社會的頂層精英居住在雲端公寓,享受著機器人管家無微不至的服務和基因編輯帶來的長壽健康;而數量龐大的底層民眾,則被擠壓在擁擠、肮臟、不見天日的地下城或地麵棚戶區,依靠微薄的政府救助金和零散的尚未被ai取代的體力活勉強度日。
失業率居高不下,社會情緒在虛擬現實的麻醉和現實生存的壓力下,變得愈發焦躁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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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低生活,光鮮與腐爛並存。
這就是2040年,一個矛盾到了極點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