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普羅米修斯基地內大量的日常維護、資料整理乃至基礎實驗輔助工作,都已由這些高效的仿生人承擔。
而夢思行自己,作為最初的“原型機”,他深知自己的獨一無二。
他會思考,能理解言語之下的深層需求,能進行創造性的活動,甚至會有情緒反應。
但他仍不禁自問,除了這些超越其他仿生人的能力外,他究竟還有什麼特彆?
他依然無法給予邵博士最渴望的那份源自靈魂共鳴的情感回報。
“愛”太過複雜,他努力想學會,卻仍然沒有做到。
他微微收緊手掌,將邵庭那隻已有皺紋不再光滑的手更穩地握在掌心。
博士的手很涼,他能監測到那低於健康標準的體溫。博士的頭發也有些花白,這些都是生命走向衰亡的明確信號。
夢思行清楚地知道,邵庭依然深愛著他,將他視為靈魂的伴侶。
而他隻能將這份認知轉化為更精心的守護,儘一切可能去滿足博士的需求,無論是生活上的照料,還是工作上的幫助,努力去彌補他無法“愛”上博士的愧疚。
博士曾給他講述過無數動人的故事,描繪過世界各地的風景,他在聆聽時,模擬情感模塊會產生相應的波動,或讚歎,或憂傷。
但最終,所有這些漣漪都會歸於底層代碼那永恒而寂靜的深淵。
思慮之間,儀器發出一聲輕柔的提示音。付悅已經從意識上傳艙中坐起身。
她已年過半百,鬢角染霜,但眼神依舊銳利,舉止投足間那股雷厲風行的氣勢未曾稍減。
小迪立刻乖巧地上前攙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關係仍然親密如母子,隻不過現在外表看上去像祖母與孫輩。
“邵博士,該你了。”付悅看向邵庭。
夢思行立刻感覺到,邵庭攥住他的手勁驟然增大了許多,指節甚至有些發白。
“不了,”邵庭的聲音有些乾澀,卻異常堅定:“我就不上傳了。”
注意到沈明臉上露出的詫異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邵庭深吸一口氣,解釋道:
“沈博士,我並非不信任你的技術。我隻是認為一個在我死後被激活的、擁有我全部記憶和思維模式的數字意識,無論多麼逼真,它也不再是‘我’了。延續的隻是信息的副本,而非意識的本身。”
沈明推了推眼鏡,試圖說服他:“邵博士,請您理解,這個備份隻有在您自然生命終結後才會激活,它不會與您本體的意識產生任何衝突。這隻是為了保護基地核心知識和決策連續性的一種最終手段,是為集體留下的一份火種。”
邵庭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固執的平靜,他清晰地說:
“我明白你們的好意。但我不希望我的大腦,哪怕隻是它的數字映射,在我物理死亡後還要繼續運轉、思考、甚至感受。那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不得安息。”
“我選擇隻過好屬於我邵庭真實的當下。”
沈明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就在這時,夢思行向前邁了半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了邵庭和沈明之間。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沈明,一種無聲的維護姿態表露無遺。
沈明看著夢思行,又看了看邵庭決然的神情,最終將勸說的話語咽了回去,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好吧,我尊重您的選擇。”他轉過身,提高了音量:“至浩,準備一下,輪到你了。”
夢思行感覺到邵庭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一些,攥著他的手也稍稍鬆開了力道。
他默默地調整了一下攙扶的姿勢,讓邵庭靠得更舒適一些。
當夢思行看到劉至浩走向那台意識上傳儀器的身影的瞬間,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浮現——
如果有一天,邵庭博士死了,那他該何去何從?
他誕生於邵庭的構想,每一行代碼都烙印著邵庭的意誌。他存在的全部意義,是陪伴並完成邵庭博士的理想。
他學習的一切,優化的所有功能,甚至這顆會因博士情緒而搏動的玻璃心臟,都是為了更好地履行這唯一的至高無上的核心指令。
可如果……這個指令的發出者,這個他存在的唯一理由,徹底消失了呢?
那麼他夢思行,這個彙聚了頂尖科技的造物,這個會思考、能創作、擁有人類外表的仿生人,究竟還算什麼?
一個失去了目標的精密工具,一段無處安放的冗餘程序,還是一個在永恒時光中漫無目的漂泊的幽靈?
他低頭,看著自己緊緊握著的那隻蒼老而溫暖的手。
這是他與這個世界最深刻、最真實的連接。
一旦這連接斷裂,他內部那個由邵庭賦予的看似完整的“自我”,會不會瞬間分崩離析,歸於一片虛無?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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