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父親執意要帶他們去看他的木工作品。推開門後,陳年的鬆木香混著清漆味撲麵而來。昏黃的燈泡下,木屑在光柱裡緩緩浮動,像一場靜止的雪。
"都是些粗笨東西。"父親嘴上這麼說,手指卻輕柔地撫過一件半成品的紋理。那是張仿明式的圈椅,榫卯處還留著鉛筆標記。趙明遠俯身細看,指尖順著流暢的弧線遊走:"這起線功夫,現在城裡老師傅都做不出這麼潤。"
齊司禮被角落的博古架吸引。架子上錯落擺著十幾個魯班鎖,從最簡單的六根到繁複的二十四柱。他拿起一個紫檀的,榫頭在月光下泛著幽光。父親眼睛一亮:"試試?"
兩人就著工作台的燈光拆解起來。趙明遠遞去一把薄刃鑿子,齊司禮接時,小指在他掌心似有若無地一勾。父親正彎腰開工具箱,背影頓了頓,又繼續翻找起來,最後"當啷"一聲撂下個墨鬥。
"看這個。"父親掀開防塵布,露出張精巧的拔步床。床圍上雕著纏枝蓮,花蕊裡嵌著打磨過的河蚌珠,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費了三年工夫。"他忽然抓住趙明遠的手按在浮雕上,"你摸摸這花瓣的弧度。"
齊司禮的視線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喉結動了動。父親似有所覺,卻又指向窗下的嬰兒搖車:"當年顏嫣用的。"車轅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小花,"她非要自己添幾刀。"
夜風穿過窗縫,吹得牆上的鋸條微微震顫。趙明遠突然蹲下身,指著床底:"叔,這個榫眼..."父親大笑:"好眼力!當年差點為這個廢了整個料。"
離開時,齊司禮落在最後。月光透過花窗,在他身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父親突然塞給他一個小木匣,裡頭是把黃楊木梳,齒縫還殘留著金絲楠的香氣。"晚上空閒的時間玩,"老人聲音很輕。"
作坊的門軸發出悠長的吱呀聲,驚起了簷下的麻雀。前院傳來柳嫂招呼吃烤蘋果的聲音,混著電視機裡的歡鬨,卻蓋不住身後那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寒夜甜香》
柳姨掀開爐蓋的瞬間,焦糖混著肉桂的暖香忽地漫開。鐵鉤子從爐膛裡勾出烤得皺皮的蘋果,鋁盤底還粘著幾粒烤化的冰糖,在煤火餘溫裡滋滋作響。她轉身又端來青花瓷盆,裡頭顫巍巍的銀耳蓮子羹映著燈影,浮著的枸杞像散落的紅寶石。
炕桌被熱氣熏得發潮,趙明遠脫了毛衣隻穿件背心,胳膊肘不小心碰倒了醋碟。齊司禮順手用指腹抹去桌沿的醋漬,指尖在炕席上蹭了蹭,留下道深色的痕。父親盤腿坐在主位,捧著粗陶碗吹氣,銀耳羹的熱霧模糊了他的老花鏡。
小狗在炕沿下轉了三圈,前爪搭上炕磚又縮回去,最終趴在了父親的棉鞋上。它濕漉漉的鼻子抵著垂落的炕單,每當我們發出笑聲,毛茸茸的尾巴就在磚地上掃出沙沙的響動。
"嘗嘗這個。"柳姨突然往我手裡塞了個烤蘋果。燙手的果皮一碰就陷下去,蜜汁順著虎口往下流。齊司禮慌忙遞來手帕,趙明遠卻已經直接伸手接住了那滴將落的糖漿。兩人手指在昏暗的炕桌上方短暫相觸,又各自若無其事地縮回。
父親突然用筷子尾敲了敲碗邊:"柳妹子,再給孩子們盛點。"他眼睛看著的是那盆見底的銀耳羹,舀羹的銅勺在盆沿磕出清脆的叮當聲。
炕下的狗打了個噴嚏,把鼻子埋進了尾巴裡。窗外,不知誰家提前放了迎春的煙花,一朵接一朵的紅光透過窗紙,在每個人臉上明明滅滅,像場無人說破的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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