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把摩托車鑰匙往炕桌上一扔,震得油燈晃了晃:"整點熱乎的,再燒炕水燙燙腳。"他斜眼瞥向縮在角落的珠珠,"給小崽子們也弄口吃的。"
老太太佝僂著腰往鐵鍋裡掰碎燒饃饃,酥油混著奶渣在沸水裡翻滾。珠珠捧著木碗的手在抖——這幾天來第一次吃到熱食,滾燙的饃饃渣粘在上顎,燙出個水泡也硬咽下去。
"慢些吃。"老太太突然用生硬的漢語說,枯枝般的手指指了指她脖子上的平安扣,"這個,護身。"
隔壁傳來小男孩吸溜糊糊的聲音。珠珠趴在門縫上看:那個臟得像泥猴的男孩正捧著碗舔,腳腕上拴著截磨斷的牛皮帶,露出深紫色的勒痕。
"喂!"珠珠蹲到他旁邊,"你怎麼被抓的?"
男孩茫然地眨眼,口水順著下巴滴到碗裡。珠珠氣得踢了下土炕:"笨死了!你幾歲了?"
"嗚......"男孩突然蜷成一團,把空碗扣在頭上發抖。老太太撩開簾子進來,往他嘴裡塞了塊黑糖,男孩立刻安靜得像隻被馴服的小狗。
珠珠裹著發硬的羊毛毯躺下時,聽見王老五在院裡給什麼人打電話:"...貨明天送不到,出了點事...對,唇紅齒白的..."
月光從牛肋巴窗欞漏進來,照在平安扣的"珠"字上。珠珠把玉扣含進嘴裡,鹹澀的淚水浸透了紅繩。她想起謹文總愛鑽她被窩,太奶奶會往他們嘴裡各塞一塊梨膏糖,我想爸爸......
隔壁傳來男孩的夢囈,含混地喊著"媽媽"。珠珠摸到藏在懷裡的藏刀——刀尖在月光下泛起青芒,她要回家!
天剛蒙蒙亮,王老五就罵罵咧咧地把兩個孩子拖上摩托車。小男孩被捆在他胸前,像個人肉盾牌,而珠珠則被粗麻繩牢牢綁在後座上,繩子勒進她細嫩的手腕,磨出一圈血痕。
王老五往車把手上掛了兩大袋燒饃饃和奶疙瘩,油膩的香味混著汽油味飄過來,珠珠胃裡一陣翻湧——她昨天吃得太急,現在隻覺得惡心。
摩托車發動,轟鳴聲震得耳膜發疼。山路崎嶇,車輪碾過碎石,顛得人骨頭都要散架。珠珠悄悄摸出藏在袖子裡的藏刀,刀鋒貼著麻繩,一點一點地磨。
"嚓……嚓……"
每磨一下,她的心跳就快一分。王老五在前麵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小男孩昏昏欲睡地靠在他懷裡,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繩子終於斷了。
珠珠的手腕一鬆,冷風瞬間灌進袖口。她死死抓住摩托車後座的鐵架,低頭一看——車輪貼著懸崖邊飛馳,山下是深不見底的河穀,幾棵枯樹斜刺出來,像魔鬼的爪子。
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但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
想起爸爸讓她勇敢,
——"珠珠,跳下來!"
——圍牆下,爸爸張開雙臂,笑容溫暖。
——她閉著眼跳下去,落入一個安穩的懷抱。
這裡沒有爸爸,隻有呼嘯的山風和死亡般的深淵。
但珠珠知道,不跳,就會被帶到更可怕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在摩托車拐過一個急彎時,猛地鬆手,整個人滾了出去——
"砰!”
她的身體重重摔在路邊,又翻滾了好幾圈,尖銳的碎石劃破衣服,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最後,一叢灌木攔住了她,樹枝狠狠抽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珠珠蜷縮在草叢裡,全身發抖,腳踝傳來鑽心的痛,但她不敢哭,甚至不敢呼吸太重。
遠處,摩托車的轟鳴聲漸漸消失,王老五根本沒發現她不見了。
珠珠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嗓子已經喊啞了,腳踝腫得像發麵饅頭,卡在樹杈間動彈不得。夕陽把山巒染成血色,遠處的狼嚎隱隱約約傳來。就在她快要昏睡過去時,一陣輕快的口哨聲由遠及近。
她用儘最後的力氣喊道,"救、救命......"
腳步聲戛然而止。一個背著帆布書包的男孩撥開灌木叢,黝黑的臉上還沾著泥點。他看起來十二三歲,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胸前彆著枚褪色的少先隊徽章。
"你咋個卡這兒了?"男孩蹲下身,濃重的川音混著青草味撲麵而來。他利落地折了根樹枝,三兩下撬開卡住珠珠的樹杈,"摔下來的?"
珠珠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我...我要回家..."
男孩盯著她脖子上的平安扣看了會兒,突然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泥:"你叫珠珠?普通話好乖。"他指了指遠處冒炊煙的土房,"我家就在那邊,先背你回去?"
見珠珠猶豫,男孩直接脫下校服外套裹住她:"放心嘛,我阿爸阿媽都是英雄!"他轉身蹲下,"上來,我曉得山裡有狼窩。"
趴在男孩背上時,珠珠看見他書包側袋插著本《初三物理》,書角卷得像油炸過的餛飩皮。遠處的土牆上用白灰刷著"再窮不窮教育"。
"我叫紮西。"男孩喘著氣爬坡,"你家在哪裡?"夜風送來酥油茶的香氣,珠珠的肚子突然咕嚕一響。
"上海。"她把臉埋在男孩汗濕的後背上,聲音悶悶的,"我爸爸...會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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