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西背著珠珠走了一個多小時,離遠處冒煙的土房越來越近。走到小溪邊,把珠珠放下來,喊她已經沒了聲音。
他蹲下身,顫抖的手指湊近女孩的鼻尖——還有微弱的呼吸。女孩脖子上掛著一枚平安扣,玉麵上刻著"珠"字,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半。
"堅持住..."紮西脫下羊皮襖裹住女孩,發現她渾身滾燙得像剛出爐的糌粑。當他試圖扶她坐起時,女孩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隨即又陷入昏迷。
紮西看了看漸黑的天色,又望了望遠處自家的炊煙。從這裡背她回家,至少要翻過半座山,而暴風雪正在雲層中醞釀。他咬了咬牙,把女孩綁在自己背上,就像小時候阿爸背他去鄉裡看病那樣。
第一片雪花落下時,紮西已經爬到了半山腰。背上的女孩輕得嚇人,但每走一步,他都能聽到她微弱的呻吟。有幾次他差點滑倒,全靠手中的牧羊杖撐住身體。風雪越來越大,他的睫毛結了冰,視線開始模糊。
"爺爺會煮好酥油茶等我們..."紮西喘著粗氣對背上的女孩說,儘管知道她聽不見,"爺爺的藏藥能治好任何傷病..."
當紮西終於踢開家門時,他的藏靴已經凍成了冰坨。老丹增爺爺從火塘邊猛地站起,銀質耳環在火光中劇烈晃動。
"山神送來的客人?"老人用藏語問道,雙手已經摸上女孩扭曲的腳踝。
"漢族女孩,從樹杈上救下來的。"紮西癱坐在火塘邊,妹妹卓瑪趕緊給他裹上羊毛毯,"她發燒了,爺爺。"
老丹增渾濁的眼睛突然變得清明。他示意卓瑪取來黃綢包裹的藥箱,自己則從梁上取下一捆風乾的雪蓮花。"準備接骨。"老人簡短地說,聲音像雪山一樣沉穩。
珠珠在劇痛中短暫蘇醒,看見一張布滿皺紋的藏族老人的臉,和懸在頭頂的風乾草藥。老人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隨後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固定住了她受傷的腳踝。
"啊——!"珠珠的慘叫被卓瑪及時塞進嘴裡的羊皮卷悶住。老丹增的動作快如閃電,隻聽"哢"的一聲脆響,錯位的骨頭回到了原位。珠珠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當珠珠再次有意識時,首先聞到的是濃鬱的草藥味。她的右腳踝被兩塊木板固定,纏著浸透黑色藥膏的繃帶。火塘裡的牛糞餅燃燒著,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喝。"紮西扶起她的頭,一碗溫熱的藥茶湊到唇邊。茶裡飄著幾片淡粉色的花瓣,味道苦澀中帶著奇異的甜香。
見珠珠醒了,少年露出燦爛的笑容,用蹩腳的漢語說:"你好,珠珠?"
珠珠想點頭,卻發現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讓她頭暈目眩。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做了個喝水的動作。卓瑪立刻領會,又端來一碗溫熱的酥油茶。
老丹增爺爺掀開簾子進來,手裡拿著珠珠的平安扣。老人用藏袍擦了擦玉佩,對著火光仔細端詳。珠珠驚訝地發現,玉麵上的"珠"字在火光中似乎泛著極細微的綠光。
"這個,"老丹增用生硬的漢語說,指了指玉佩又指指珠珠的心臟,"有力量。"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戛然而止,王老五把車停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裡。他揉了揉發僵的腰,從後座取下帆布包,裡麵裝著從上一個村子買的燒饃饃和風乾羊肉。
"小崽子們,吃飯了。"他扭頭往後座喊,手已經摸向腰間彆著的棍子——那個叫珠珠的丫頭一路上都不老實。
後座空空如也。
王老五的瞳孔猛地收縮。他一把掀開綁貨的塑料布,又檢查了車底,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那條綁著女孩的麻繩斷口整齊,明顯是被什麼利器割斷的。
"操!"他一腳踹翻了摩托車,後視鏡在石頭上摔得粉碎。嚇得小男孩不停地打嗝。小臉凍得已經僵硬。
山風卷著雪粒灌進衣領,王老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想繼續往前走,還是返回去找人?最後他決定回去找人,等他返回到有痕跡的地方,他蹲在地上仔細查看車輪印附近的痕跡——在摩托車轉彎處,有一串小腳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路邊的灌木叢,最後消失在懸崖邊緣。
王老五趴在崖邊往下看,二十多米深的河穀裡,幾叢灌木被壓塌的痕跡清晰可見。沒有血跡,也沒有衣物碎片,那丫頭很可能還活著。
"媽的,命真硬。"他啐了一口,掏出小靈通想聯係買家,屏幕上卻顯示"無信號"。這破地方連個電線杆都沒有,遠處幾頂黑色的犛牛毛帳篷飄著炊煙,卻看不見人影。
王老五扶起摩托車,油箱還剩小半。他猶豫了一下,調轉車頭往回開,眼睛不停掃視路邊。開了約莫二十分鐘,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條路他明明記得是下坡,怎麼變成上坡了?
遠處傳來隱約的狼嚎。王老五停下車,發現油箱指針已經見底。他狠狠捶了下儀表盤,掏出指南針,卻發現指針像喝醉酒似的亂轉。這鬼地方連磁場都是亂的!
天色漸暗,風越來越大。王老五裹緊皮夾克,決定徒步往南走。根據之前打聽的消息,南邊有個鄉政府,到了那兒就能找到車和電話。
沒走多久,他的靴子就陷進了沼澤般的草甸。高原反應開始發作,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呼吸變得像拉風箱一樣費力。有幾次他以為自己看見了珠珠的身影,走近才發現是風化的怪石。
"死丫頭...等我找到你..."王老五喘著粗氣咒罵,卻聽見自己的聲音被狂風撕得粉碎。
夜幕降臨得猝不及防。王老五找了個岩縫躲進去,用打火機點燃枯草取暖。火光中,他看見自己布滿凍瘡的手在發抖——這雙手曾經捆過多少孩子?五十個?一百個?他記不清了。那些孩子的臉在記憶裡模糊成一片,唯獨珠珠那雙倔強的眼睛格外清晰。
"叔叔,我爸爸會來找我的。"被綁上車時,那丫頭居然還敢瞪他。王老五當時覺得好笑,現在卻莫名想起這句話。
火堆突然劈啪作響,火星濺到他褲腿上。王老五猛地驚醒,發現外麵開始下雪了。更可怕的是,不遠處的山坡上,幾雙綠瑩瑩的眼睛正盯著他。
他把睡在旁邊的小男孩往懷裡拽了拽,準備把火燒的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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