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熹微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斜斜地切在淩亂的被單上。
顏嫣睫毛顫動，意識從混沌的夢境邊緣緩緩浮起。身體被一種熟悉的、帶著體溫的禁錮感包圍，後背緊貼著一個寬厚堅實的胸膛，一條手臂沉甸甸地橫在她的腰間。
她迷迷糊糊地想，這個懷抱的溫度和氣息太過熟悉,頸後溫熱的呼吸，腰間真實存在的重量，以及鼻息間縈繞的、屬於趙明遠特有的、混合著須後水和淡淡煙草的氣息……這一切都太過真實！
顏嫣猛地睜開眼！
意識像冰冷的潮水瞬間灌入，衝刷掉所有的迷蒙和僥幸。她僵硬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沉睡中仍帶著疲憊的側臉輪廓，近在咫尺！
不是夢！
趙明遠！
他真的在這裡！
他躺在她的床上！抱著她！
巨大的震驚、被侵犯私人領域的憤怒、以及深埋在心底、從未消散的怨恨與委屈，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那些刻意被遺忘的葬禮上的耳光、冰冷的眼神、獨自承受的崩潰、珠珠失蹤的無邊絕望……所有被時間強行按壓下去的尖銳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
顏嫣甚至沒有思考，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她猛地掙脫他手臂的桎梏，翻身坐起，在趙明遠被驚醒、茫然睜開眼的瞬間，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獸，俯下身，對著他裸露在睡衣領口外的、近在眼前的肩膀，狠狠地、用儘全力地咬了下去！
“唔——！”趙明遠猝不及防，痛得悶哼一聲，身體瞬間繃緊，肌肉僵硬如鐵。睡意被劇痛徹底驅散。
顏嫣咬得極狠，牙齒深深陷入皮肉，帶著一種毀滅般的決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在齒間的變形，能嘗到一絲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嘴裡彌漫開來。這血腥味非但沒有讓她鬆口，反而像點燃了更深的怒火，讓她咬得更深、更用力，仿佛要將這幾個月來所有的痛苦、怨恨、無助，都通過這尖利的牙齒，釘進他的骨血裡！
趙明遠疼得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滲出。但他沒有推開她，沒有掙紮，甚至沒有試圖躲避。他隻是死死地咬著牙關，承受著這錐心刺骨的疼痛，手臂卻在她咬上來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更加用力地環住了她的腰，將她牢牢禁錮在自己懷裡，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他的眼神在最初的劇痛過後，變得異常複雜——有痛楚，有隱忍，有深深的愧疚，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認命。他承受著肩膀上的劇痛，感受著她身體因用力撕咬而帶來的劇烈顫抖，心口卻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反而湧起一種扭曲的、被懲罰後的“安心”。
疼嗎？
真疼。
但這點疼，比起她心裡承受的，算得了什麼？
這是他該受的。
時間在撕咬與沉默的承受中凝固。房間裡隻剩下顏嫣壓抑的、如同小獸般的嗚咽聲，和趙明遠粗重隱忍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顏嫣的力氣仿佛被抽空，牙齒緩緩鬆開。她抬起頭，嘴唇染上了一抹刺目的鮮紅，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著趙明遠近在咫尺的臉。
趙明遠肩膀上的傷口清晰可見，深陷的齒痕滲著血珠，在晨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臉色蒼白，額角全是冷汗，卻隻是深深地看著她，眼底翻湧著無法言說的痛苦和千言萬語。
他艱難地抬起未受傷的手，似乎想觸碰她染血的唇，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垂下，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咬吧…我該受的…”
\"滾下去！\"她猛地肘擊身後的人。
趙明遠悶哼一聲，卻收緊了手臂：\"我們談談...\"嗓音裡帶著沒睡醒的沙啞，仿佛他們還是從前那對戀人。
顏嫣發狠地掰他手指：\"不談！誰準你進來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紅痕。兩人在晨光裡扭打起來，被子滑落在地，枕頭撞翻了床頭的水杯。
\"顏嫣！\"趙明遠終於製住她雙手，卻在看清她滿臉淚水時怔住。一滴淚砸在他虎口的上，燙得他手指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