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臣拉開門時，金屬門把在他掌心留下一片冰涼。齊司禮站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領帶鬆散地垂著，像是匆忙間隨手抓來套上的。
"進來坐坐？"陸臣側身讓出通道，目光落在齊司禮微微發抖的手指上。那雙手向來穩如磐石，此刻卻在門框上留下幾道泛白的指痕。
齊司禮的視線越過陸臣的肩膀，落在客廳裡的顏嫣身上。她穿著寬鬆的絲質睡裙，裙擺堪堪遮住大腿，發梢還滴著水珠，在鎖骨凹陷處積成小小的水窪。這個認知讓齊司禮喉間泛起一陣腥甜，他猛地彆開眼。
"明遠沒來嗎？"聲音低得不像話。
陸臣皺眉："沒啊，剛隻有趙家司機來送東西。"他伸手想扶齊司禮，卻在觸碰的瞬間感受到對方肌肉的緊繃。
顏嫣感覺齊司禮狀態不對，穿著新拖鞋走過來，剛抬起手想搭齊司禮的脈搏，對方卻像觸電般猛地後退，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這個突兀的動作讓三人都愣住了。走廊的感應燈突然熄滅，黑暗中隻剩下齊司禮急促的呼吸聲。
"抱歉。"他艱難地扯了扯領帶，"我去找找明遠。"
齊司禮的狀態明顯不對，還有剛甩開顏嫣的眼神，那種厭惡排斥都讓顏嫣又想多了。
陸臣的手臂剛環住顏嫣的腰，就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這幾天在他麵前的鮮活生動的模樣，此刻像被戳破的泡沫般消失殆儘。她的下巴抵在他肩頭，呼吸輕得像是怕驚動什麼，連回抱他的手臂都透著小心翼翼的克製。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痕跡。陸臣低頭看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不知在想什麼，讓她像隻受傷的蝸牛，連觸碰都帶著遲疑的顫抖。
"顏顏..."他指腹撫過她那顆小痣，那裡還殘留著昨夜的吻痕。可懷裡的身體突然瑟縮了一下。
雨聲漸密，顏嫣把臉更深地埋進他頸窩。這個姿勢讓他想起在溫泉莊的嫵媚模樣，可現在卻是安靜的。
他收攏雙臂，將她整個人包裹在自己的氣息裡。顏嫣的手指終於揪住他後背的衣料。兩顆心跳在雨聲中漸漸同步，不用語言，一快一慢地就能填補著彼此的空隙。
顏嫣就這樣整個人趴在陸臣的胸膛上，臉頰貼著他棉質睡衣的紋理，能清晰地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情緒也慢慢的好起來。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媽特意把家宴改到嚴爺爺家了，"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陸臣睡衣上的紐扣打轉，"說是怕你去趙家尷尬，明天我們隻要趕上午飯就行。"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無力。
她微微仰起臉，下巴抵在陸臣胸口："我給你說說我家的親戚關係吧。"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嚴爺爺是我爸爸的師傅，嚴家木雕第十八代傳人，現在是非遺傳人。父親的徒弟小張現在跟著嚴爺爺繼續學藝，在美術學院上學...父親的東西都留給他了。父親生前一直是他在儘孝，現在嚴爺爺也是他在負責照顧。"
說到這兒，顏嫣在陸臣身上坐起來，拿起旁邊的手機給陸臣看自己的弟弟。照片裡的少年穿著筆挺的軍裝，笑容燦爛。“畢業進軍隊，做保密項目去了，在哪？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
陸臣接過手機打量著照片，“和你確實像，一樣的眼睛和臉型。”
"真想讓我弟弟見見你。"她的指尖輕輕劃過陸臣的下巴輪廓，"他要是知道我有了你，一定會特彆高興。"聲音裡帶著掩不住的驕傲，"他肯定也會喜歡你的。"
陸臣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又一點點的回來了，她的手指攥緊了陸臣的衣襟，"爸爸媽媽在天之靈，一定以他為榮。媽媽從小就告訴我們，為祖國做貢獻的事業是最偉大的事業……"
陸臣聽著顏嫣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家的事，不停的撫摸著她的後背，不知過了多久，顏嫣已經沒了聲音，隻剩下溫熱的呼吸透過單薄的睡衣，熨燙在陸臣的心口。
與顏嫣那邊溫暖靜謐的氛圍截然不同的是，三居室裡彌漫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齊司禮最終在三居室找到了趙明遠。昏暗的房間裡，隻有投影儀發出幽幽的藍光，照在趙明遠麵無表情的臉上。他安靜地坐在真皮沙發正中，手裡握著半杯威士忌，冰塊早已化儘，在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明遠..."齊司禮輕聲喚道，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最怕見到這樣的趙明遠，越是安靜，越是醞釀著風暴。
趙明遠緩緩抬眸，眼底一片死寂。他舉起酒杯，突然輕笑一聲："你說，她現在是不是很開心了？陸臣那個狗東西，連我的拖鞋都搶，他是小人，小偷！！"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齊司禮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走過去奪過酒杯："夠了。"他動作粗魯地扯開趙明遠的領帶，卻在觸及趙明遠皮膚時放輕了力道，"睡覺去。"
令人意外的是，趙明遠竟順從地站起身，像個提線木偶般被齊司禮帶進了臥室。趙明遠把腦袋埋進齊司禮懷裡，抱著他的腰，齊司禮心疼的回抱著他，手指不停的在他的發絲裡來回按摩穴位，使得趙明遠情緒放鬆很多，慢慢的合上眼睛，不再想顏嫣。直到把他哄睡著，齊司禮才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向陽台。
雨後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像是被洗過一般明亮。齊司禮陷在搖椅裡，指尖的煙明明滅滅。夜風拂過他淩亂的額發，卻吹不散心頭沉甸甸的窒悶。
他知道自己該放手，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成全她的幸福。可每當想到顏嫣會對著彆人露出那樣明媚的笑容，穿的那麼隨意在彆的男人麵前晃蕩，心臟就像被鈍刀淩遲般疼得發顫。
煙灰缸裡堆積的煙蒂越來越多，就像那些說不出口的思念。齊司禮仰頭望著星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顏嫣擠在他們兩個中間問："你們老了怎麼過？會不會帶著我？"
而現在，她已經不再需要擠在他們中間，更不屑老了還和他們一起養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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