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嫣走到露台角落，電話剛一接通，沒等她開口，齊司禮清冷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了過來，仿佛能預判她的行動：
“脈象的事，電話裡三言兩語說不清，容易有偏頗。”他語速平穩，直接堵住了顏嫣即將提出的問題，“晚上吧，等見麵，根據他當時的舌苔、麵色，還有最近具體的飲食睡眠情況，我再幫你仔細分析。”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帶著一種務實的態度：“至於現在，你既然陪他在醫院，就把該檢查的都檢查了，他年年體檢都沒發現問題，就怕是突變。”
“拿到報告再說。數據不會騙人。”齊司禮最後補充道，聲音裡透著理性的光芒，“不用太擔心，他既然沒感覺到身體不舒服，說明比我想象的好。”
說完，便聽到那邊喊爸爸的聲音，他便利落地結束了通話。
顏嫣握著傳來忙音的手機，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顏嫣突然覺得隻搞研究不臨床，很有弊端，昨晚她就沒有做影響睡眠的夢，是不是是好的征兆，實習是不是有希望。
她深吸了一口露台微涼的空氣，將手機收進口袋。學術探究的欲望被暫時壓下，理性的思維重新占據上風。現在首要的任務，確實是陪陸臣順利完成體檢，拿到客觀的檢查報告。
至於脈象的奧秘，就留給晚上吧。
顏嫣走回餐桌時，陸臣碗裡的餛飩已快要見底。她等他吃完最後一口，才開口：
“一會兒我再陪你去預約做個腹部b超，查一下肝膽胰脾。這是基礎篩查，很快。”她頓了頓，看著陸臣，補充道，“如果b超結果顯示回聲有增粗、不均勻之類的問題，我們明天早上就需要再來一趟，空腹做一個更精確的肝臟硬度檢測。”
她想起昨晚的事，語氣裡帶上一絲輕微的無奈，像是在叮囑一個不聽話的病人：“本來這個檢測今天就能做，但前提是昨晚絕對不能喝酒。你喝了，就隻能推遲到明天了。”
她的目光變得認真起來，給出了明確的醫囑：“所以，記住了，今天晚上——絕對不許再喝酒。正常吃飯，但要清淡些，七分飽就行，為明天檢查做準備。”
這番話邏輯清晰，安排得當，完全是從陸臣的健康角度出發。
然而，這些話聽在一旁的趙明遠耳裡，卻完全是另一種滋味。
以前，都是他和齊司禮、趙家上下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怕她冷著餓著，怕她心情不好。她什麼時候這樣細致地去照顧過彆人？
現在倒好，談個戀愛，她倒成了那個忙前忙後、操心叮囑的人！對方還是個快四十歲、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男人，需要她這麼事無巨細地照顧嗎？！
他越想越覺得憋屈，越想越來氣。那種自己珍藏已久的寶貝被人輕易拿走。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陸臣身上，那眼神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裡麵翻滾著嫉妒、不甘和一種近乎被背叛的憤怒，如果眼神能殺人，陸臣此刻恐怕已經被淩遲了。
陸臣正專注地聽著顏嫣的安排，忽然感覺到側方一道極其不友善的視線，他下意識地轉頭，正好對上趙明遠那毫不掩飾的、幾乎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
陸臣眉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挑，非但沒有被趙明遠那近乎冒犯的瞪視激怒，反而迎著那道灼人的目光，從容不迫地抽出一張紙巾，姿態優雅地拭了拭嘴角。
他轉向顏嫣時，語氣更是十二分的配合與順從：“好，都聽你的安排。今晚和珠珠吃飯，保證滴酒不沾，吃飯也隻吃七分飽。”
這話音剛落，趙明遠就不爽的問：“你和珠珠吃什麼飯？”那語氣，仿佛在質問一個闖入者。
陸臣這才像是剛想起這茬，神情未變，隻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句，卻像投下一塊巨石：“齊司禮親自打電話約的我。”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則天氣預報，“謝我找到珠珠。”
趙明遠驟然噎住，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胸膛微微起伏，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他看也沒看顏嫣和陸臣，仿佛多停留一秒都無法忍受，轉身就大步流星地朝著出口走去，背影繃得緊緊的，連最基本的告彆禮儀都拋在了腦後，全然是負氣而走的模樣。
陸臣望著趙明遠那氣鼓鼓的背影“這脾氣……說炸就炸，一點就著。嘖，這性格，倒確實挺招人稀罕的。”
顏嫣正因趙明遠這突如其來的失態離去而微微蹙眉，聽到陸臣這話，立刻轉過頭來看他，眉頭鎖得更緊，眼神裡帶著清晰的不解和一絲探究：“你什麼意思？”
陸臣臉上的笑意未減，那笑容裡摻雜了幾分商場人士洞悉人心後的懶洋洋的玩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的評判意味。他輕飄飄地甩出一句，卻像一把小刀子：
“逗弄兩下，就氣呼呼的多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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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嫣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先前那點溫和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臣！”她的聲音陡然變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和警告，“不許你這麼說他！放尊重一點！”
她猛地站起身，不再看陸臣那瞬間有些錯愕的神情，語氣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走吧！趕緊去做檢查！”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率先朝b超室的方向走去，周身都散發著冰冷不悅的氣息。
陸臣看著她驟然冷硬的背影，臉上那點玩味的笑容徹底僵住，摸了摸鼻子，斂起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態，快步跟了上去。
b超等候區並不十分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息和低低的交談聲。顏嫣坐在塑料排椅上，心神不寧地等著陸臣檢查結束。
前排座位上一個戴著鴨舌帽、大墨鏡，甚至還捂著口罩，打扮得異常嚴實的年輕女孩，正側著身子，對著旁邊一位明顯是孕婦喋喋不休地抱怨，聲音因為激動而忘了控製，清晰地傳到顏嫣耳中。
“……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明明都說好了是我的角色，臨開機了通知我換人！憑什麼啊！”女孩的聲音尖利，充滿了不甘和怨恨。
顏嫣原本並未在意，直到幾個關鍵詞猛地撞入她耳中。
“趙氏影音那邊的人說的含糊其辭，還不是看人下菜碟！”“肯定是走了誰的門路唄！聽說搭上了陸導那條線……”“哼，那個陸臣，看著人模狗樣的……”“最可笑的是，聽說牽線搭橋的居然是個小屁孩，叫珠珠？真是為了上位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那麼小就知道……”
接下來的話，變得極其不堪入耳。各種肮臟的、帶有極度侮辱性的詞彙和惡意的揣測，像毒液一樣從那張被口罩遮擋的嘴裡噴射出來，全部加諸於那個叫“珠珠”的小女孩身上。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顏嫣的神經！她們在罵珠珠！用世界上最汙穢的語言，侮辱她那麼小、那麼單純善良的女兒！
顏嫣隻覺得一股熱血“轟”地一下直衝頭頂，所有的理智、冷靜、修養在那一刻被炸得粉碎！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
下一秒，她已經衝到那個女孩麵前，在對方和孕婦驚愕的目光中，揚手狠狠地扇了過去！
“啪——！”
一記極其清脆響亮的耳光驟然響起，瞬間蓋過了等候區所有的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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