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頭毒得很,海市火車站的水泥地被曬得能烙餅。
司寒霆把吉普停在離站台最近的槐樹下,車窗搖下來半截,能聽見遠處鐵軌“哐當哐當”的響聲。
“來了嗎?”
蘇歲歲扒著車窗往外瞅,眼裡滿是期待。
她剛才還在和司寒霆念叨,說蘇如會這輩子沒出過遠門,從老家坐三天兩夜綠皮車,她擔心媽媽下錯了站。
司寒霆從副駕駛座摸出個軍用水壺遞給她:“彆急,廣播說還有十分鐘到站。”
他坐得端端正正,可語氣比平時軟和不少,伸手替她把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汗都流到脖子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蒸汽機車“嗚——”的長鳴,白花花的蒸汽裹著煤灰噴出來,嗆得站台邊等車的人直咳嗽。
蘇歲歲眼睛一亮,推開車門就想往站台跑,被司寒霆拉住:“等等,人多,我陪你去。”
倆人剛走到站台口,就見綠皮火車喘著粗氣停穩了。
車門“吱呀”一聲打開,烏泱泱的人潮湧出來,扛大包的、抱孩子的、拎竹筐的,滿耳朵都是南腔北調。
蘇歲歲踮著腳在人堆裡瞅,突然喊了聲:“媽!”
站台那頭,一個穿著藍布褂子的中年婦女正費力地提著個大布包袱,左右張望著。
她頭發用黑發卡彆得整整齊齊,額角沁著汗,褲腳卷著,露出曬得黝黑的腳踝。
聽見喊聲,蘇如會猛地回頭,看見蘇歲歲,眼睛瞬間就紅了。
“歲歲!”
蘇如會嗓子有點哽咽,推開身邊的人就往這邊走,布包袱在手裡晃蕩著,裡麵不知裝了啥,哐當作響。
蘇歲歲跑過去一把抱住她,臉埋在她肩窩裡,聞到一股熟悉的皂角味和塵土味:“媽,您可算來了!路上累壞了吧?”
蘇如會拍著她的背,手還有點抖:“不累不累,就是……就是這火車晃得人骨頭疼。”
她抬起頭,看見蘇歲歲身後站著個穿軍裝的高個男人。
“小司你也來了,這怎麼好意思。”
司寒霆眼神溫和,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布包袱,挺沉:“阿姨,路上辛苦了。”
他掂量了下包袱,聽見裡麵有雞蛋碰撞的聲音。
蘇如會被他這一接,更不好意思了,搓著手說:“哎,不辛苦不辛苦……你看我,也沒帶啥好東西,就自家雞下的蛋,還有給你做的幾雙布鞋……”
“媽,咱先上車,外頭熱,”蘇歲歲拉著她往槐樹下走,“寒霆哥開車來的,咱回家歇著。”
司寒霆已經把後車門打開了,語氣自然:“阿姨,上車吧,送您回家。”
蘇如會往裡瞅了瞅,見車裡鋪著乾淨的座套,有些拘謹,腳尖在地上蹭了蹭:“我這鞋……都是土,彆弄臟了……”
“沒事,媽,您上來,”蘇歲歲把她往車裡扶,“臟了能擦,您累了好幾天,快坐著歇歇。”
蘇如會這才小心謹慎地彎腰坐進去,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好奇地瞅著車窗玻璃外的景象。司寒霆把布包袱輕輕放在後備箱,又繞到駕駛座開車。
他故意把車開得很慢,遇上坑窪路還特意減速。
蘇如會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房子,眼睛都不夠使了,小聲跟蘇歲歲說:“歲歲,這就是海市啊?真氣派……”
“嗯,媽,以後帶您好好逛逛,”
蘇歲歲看著蘇如會臉上的疲累,心裡有點發酸,“您這次來,多住些日子,彆著急走。”
蘇如會點點頭,忽然想起啥,從褲兜裡掏出個油紙包,塞給蘇歲歲:“路上給你買的麻糖,甜著呢,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