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堆滿煤渣的窄巷時，蔣南星的高跟鞋直接陷進了泥裡。她皺眉嘟囔了幾句，踮起腳尖在煤灰與碎磚間跳來跳去。
老鍋爐房牆上仍舊留著九十年代的安全標語。
透過鐵門縫隙，幾人看見四個男人圍在柴油桶改裝的牌桌旁，王德發正把十來張紅票拍在桌上：“不開！繼續！老子這把要見血！”
蔣南星當場就笑出了聲，衝小周挑了挑眉：“快，記錄美好生活，一家人嘛，就得整整齊齊~~”
小周憋著笑舉起了記錄儀，嘴裡嘟囔著：“金額不夠515天，金額夠了三年起......”
胖子主任黑著臉踹開鐵門，鐵鏽混著煤灰簌簌往下掉。
“見尼瑪的血！”他大步上前掀翻牌桌，給了另外三人一人一腳，“市裡領導來視察，都給老子滾！”
三個牌友抓起錢奪門而逃，王德發抓著撲克牌愣在了原地：“李頭兒，這唱的哪出啊？”
蔣南星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典型的軋鋼工傷。
“王師傅，聊聊您兒子和陳青玥的婚姻關係？”她踩著滿地撲克走近。
王德發聽見這話，眉頭猛跳，下意識瞥向胖子主任，卻見對方把頭扭向了一旁。
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嘴上卻仍舊強硬：“你踏馬誰啊？關你屁事！”
蔣南星輕咳一聲，從文件袋裡掏出結婚證複印件：“民法典1053條規定，虛假婚姻可以......”
“放尼瑪的屁！我兒子15萬的彩禮都給出去了，怎麼就虛假了？”
她撓撓頭，回頭瞪了眼憋笑的小助理："主任，咱們院兒裡普法工作不到位啊？"
李主任腮幫子抽搐兩下。
“那行，我和王師傅換個說法。”
蔣南星咧著嘴劃開手機，選出兩條錄音，點擊播放。
【信不信老子一個電話，讓你們出不了銅山？】
【艸！強子說了，往死裡打！】
見王德發聽出兒子聲音開始發怔，她笑的燦爛無比：“沒聽懂？簡單說就是你兒子找了七個兄弟在醫院後巷堵我們。”
“那七個好漢現在就在局子裡蹲著呢。”蔣南星衝小周努努嘴，“科普。”
小助理清清嗓子：“根據聚眾鬥毆罪的規定，對於組織犯罪者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蔣南星有些不滿的懟了她一下：“你說的這麼籠統，王師傅怎麼聽得懂？”
她轉向王德發，笑眯眯的補充道：“王強是組織者，而七人符合‘人數較多’的判定標準，刑期還要再上浮2050，基本就貼近上限了，大概是八九年的樣子。”
“當然，明天去辦離婚得用他，所以他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但要是他不去......”
蔣南星點上根煙，欣賞著對方呆滯的表情：“其實也沒啥，八年後出來還是一條好漢。就怕他那些小兄弟為了戴罪立功，再交待點彆的出來......”
“哦對了，你們家騙安置房的事，我還沒往外說呢，這全是看在李主任的麵子呀......”她突然轉向胖子主任，“主任，我是不是給您麵子了？”
蔣南星等了一會，卻沒聽到胖子主任的回應。
見胖子裝死，她直接勾住對方脖子：“李主任？我給沒給您麵子？”
胖子主任臉上肥肉顫了顫，訕笑著點頭，突然扭頭惡狠狠的盯向王德發：“姓王的！整個家屬院都在等著分錢！你要是敢壞事，可彆怪老少爺們心狠！”
王德發臉色漲紅，雙拳攥緊，梗著脖子一言不發。
“今兒點頭，婚介所那15萬，我讓他們退給你。”蔣南星順手從胖子兜裡摸出煙盒，指尖輕彈盒底抖出根煙，“等明兒走程序了，那這錢可就直接打水漂了。”
男人麵色微微鬆動，眼珠轉了轉，偷偷瞄向胖子主任。
“領導，您看這事兒......”李主任瞧了他幾眼，心裡暗罵一聲麻煩，“要不您先回去，我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
見她挑眉看過來，他忙道：“放心！明天一早我一定押著王強去民政局。”
蔣南星瞥了一眼王德發，輕笑著點頭。
見她點頭，胖子主任搓了搓手，將聲音壓低了些：“領導，您看我們這麼配合，那幾個小崽子......”
“主任哪的話，我跟您開玩笑呐！明天不是愚人節嘛，提前帶您感受下節日氣氛。”
蔣南星眯起眼睛輕笑著，一臉的人畜無害：“一點小誤會，沒什麼大不了的。”
轉身時她重重拍了拍李主任的後背，湊近他耳邊：“我也是替人辦事，不想節外生枝。等明天事情了結，我直接從銅山消失。”
感覺掌下緊繃的肥肉鬆弛下來，她輕笑著又補了句：“今兒抽了您大半包煙，回頭讓小周加您微信，怎麼也得給您準備幾條好的賠禮......”
回酒店的路上，小周看了眼手機：“蔣姐，盛天那邊處理完了，什麼時候舉報婚介所？”
“等下個月陳青玥把離婚證拿到手的。”蔣南星撕開白天剛買的軟包玉溪，“到時候找個生麵孔去那家釣個魚，合同簽了、證領了，就直接開鬨。”
經過勞務市場時，她看見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路邊不斷招著手。
“明早記得提醒我。”蔣南星按下車窗，夜風卷著劣質香水味兒湧進來，“釣魚的錢得讓他給我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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