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腰間的配槍,軍裝上的銅扣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這不,奉大當家的命令,回圓山寨複命呢!”
羅掌櫃恍然展顏,雙手抱拳一拱:
“原來是李團長!多時不見,竟已是威風凜凜的將才,失敬失敬!”車廂裡凝滯的氣氛瞬間破冰,茶客們交頭接耳的低語聲又漸漸響起。
“哎……大掌櫃這話可生分了!”
李老四笑著擺擺手,朝身後警衛遞了個眼色。年輕警衛立刻利落地在羅掌櫃身側騰出空位,鋥亮的皮靴將鄰座茶客的行李輕輕推到角落。
李老四撣了撣軍裝上的褶皺,大馬金刀坐下時,腰間槍套與座椅碰撞出清脆聲響。
聽聞羅掌櫃此行也是前往圓山寨,李老四頓時雙目炯炯,身子前傾壓低嗓音,語氣裡藏不住的興奮:
“老掌櫃!您可算來著了!自打咱們姑爺掌了寨裡的事兒,那變化簡直翻天覆地!先是引山澗修水渠,緊接著辦起了工廠,三個月通了電報,四個月架起電話,到現在才五個月,電燈都亮遍了整個寨子!”
他邊說邊比劃,軍裝上的銅紐扣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夜裡往寨頭望去,那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跟天上的星河落進了人間似的!”
他伸出手掌比劃著,袖口露出的腕表指針輕輕晃動,
“說句不誇張的,現在寨裡的熱鬨勁兒,連雲南府的金馬碧雞坊都得讓三分!”
羅掌櫃扶著玳瑁眼鏡的手指微顫,鏡片後的目光饒有興味:
“當真?”
話音未落,火車突然拉響汽笛,“哐啷哐啷……”的響聲,緩緩駛出站台。
李老四突然挺直腰板,掌心撫過草綠色軍裝的筆挺衣襟,眼中滿是自豪:
“老掌櫃,您瞧這做工!”
他扯了扯袖口整齊的明線,銅紐扣在晃動的車廂光影裡泛著冷光,
“這可是大當家夫人親手操持的軍服廠出品!我上月去廠裡,好家夥——德國進口的縫紉機哢哢轉得飛快,鎖邊機咬著線頭穿梭如飛,一天就能裁出一個連的軍裝!”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虛點,“您說,這陣仗,是不是比戲台上的機關布景還神奇?”
羅掌櫃扶了扶玳瑁眼鏡,指尖輕輕摩挲著李老四軍裝的布料,仔細端詳針腳的紋路:“這的確比滇軍的‘紅邊邊’講究多了。”他的目光掃過對方肩頭嶄新的肩章,語氣裡多了幾分讚歎。
李老四聞言胸膛一挺,軍裝上的銅紐扣跟著微微顫動:
“那些‘紅邊邊’哪能和咱們比?”
他掰著手指算起賬來,“咱們馬幫改編的隊伍,一年發三套常服,聽說天冷了還有厚棉衣!”
說到這,他壓低聲音,眼裡閃過一絲得意,“老掌櫃您就等著瞧吧,到了圓山寨,保準讓您開開眼!”
羅掌櫃聽著李老四眉飛色舞的描述,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懷中的戲本,眼底泛起微光。圓山寨日新月異的傳言,此刻在李老四篤定的語氣裡化作具象——或許他要的那台提詞器,當真製造出來了?
車輪碾過米軌接縫的聲響有節奏地傳來,滇越鐵路蜿蜒向遠方。
窗外青山如浪掠過,小火車載著滿車廂的喧鬨與期待,朝著雲霧繚繞的圓山寨疾馳而去,蒸汽在晨光裡翻湧,仿佛正托舉著眾人未說出口的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