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教授的家中正舉行著一場熱烈的酒會,這是他特意為祝賀蘇俊演講成功而準備的。
席間,馬丁教授難掩欣賞之情,一次次提起蘇俊在演講中那些擲地有聲的經典語句,還有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精彩描述,言語間滿是對這場成功演講的讚許。
蘇俊隻是安靜地坐著,目光落在馬丁教授身上。
隻見對方正興高采烈地和一眾同仁講述著,神情格外投入。他不作聲,隻是端起手中的香檳,淺淺抿了一口,神色依舊淡然。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矮小的安南人悄然走到蘇俊身邊,微微俯身,輕聲說道:“蘇先生,我們學生代表想與您見一麵,不知您此刻是否方便?”
蘇俊先是微怔,隨即問道:“是哪個學校的?”
“就是本校的。”對方答道。
“那讓他們進來吧。”蘇俊說。
“蘇先生,我們人有些多,進來怕是不大方便……不知您能否移步到外麵?”安南人又輕聲說道。
蘇俊略一思忖,便站起身,跟著這個小個子學生走了出去。
蘇俊走出大門,隻見馬丁教授家門口站著十幾個男女學生。
他正含笑準備打招呼,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安南人已快步迎上,開口說道:“蘇先生,我叫阮太學,今日能見到您實在榮幸。聽聞先生是學識淵博的智者,我鬥膽想請教您——我們安南的前途,究竟在何方?”
蘇俊望著眼前一張張年輕而熾熱的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香檳杯的杯壁,沉默幾秒後才開口:“阮同學,關於一個國家的前途,我沒法給你們一個具體的答案。因為這答案從來不是彆人能替你們寫的。”
他的目光落在阮太學緊握的拳頭上,緩聲道:“你們腳下的土地,你們說的語言,你們血脈裡對家園的牽掛,這些才是決定前途的根基。我見過不少國家的年輕人,他們也曾像你們這樣迷茫,但最終走出來的,都是那些肯彎下腰做事的人——有人教農民種出更多糧食,有人在學堂裡教孩子認字,有人扛著槍守護家園不被侵占……”
他抬眼掃過眾人,語氣裡添了幾分鄭重:“前途不在‘遠方’,而在‘當下’。在你們今晚討論完這個問題後,明天願意為它做些什麼裡。是埋頭讀書積蓄力量,還是走進鄉野了解真實的安南,都是在為前途鋪路。”
最後,他輕輕放下酒杯,聲音裡帶了點溫和的鼓勵:“路要自己走,才知道哪步踏實。但隻要心裡裝著這片土地上的人,方向就不會偏。”
蘇俊的目光在學生們臉上逡巡片刻,指尖輕輕敲了敲掌心,忽然問道:“你們覺得,安南最缺的是什麼?”
人群裡有人小聲答:“錢?”
有人說:“武器?”
阮太學皺著眉:“是能帶領我們的人?”
蘇俊輕輕搖頭:“這些或許重要,但最根本的,是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先明白‘自己是誰’。”
他蹲下身,撿起腳邊一塊沾著泥土的石子,
“就像這塊石頭,它生在安南的土裡,就該知道自己屬於這裡的山河。你們年輕人聚在這裡問前途,恰恰說明心裡已經有了這份‘知道’——知道自己是安南人,知道要為它尋一條路。”
他把石子放回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在歐洲見過被列強分割的土地,也見過被戰火碾過的村莊。那些能重新站起來的地方,從來不是靠彆人施舍的‘前途’,而是靠一代人咬著牙說‘這是我們的家,不能就這麼完了’。”
“你們現在站在這裡,眼裡有火,這就比任何答案都珍貴。”蘇俊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
“回去問問村裡的老人,他們年輕時的安南是什麼樣;去看看稻田裡的水,是不是還像祖輩說的那樣養人;再想想自己手裡的筆、肩上的力氣,能為這些做些什麼。”
他直起身,最後看了阮太學一眼:“前途不是一句話能說清的,但隻要你們這代人肯把‘安南’兩個字揣在心裡,一步一步往下做,路自然會從腳下長出來。”
人群一時陷入沉默,唯有晚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阮太學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像是被點燃的星火,他望著蘇俊,語氣帶著難掩的懇切:“蘇先生,我……我能追隨您,在您身邊學習嗎?”
蘇俊笑了,笑意裡帶著溫和的鼓勵:
“當然可以。隻要你願意,隨時都能跟著我學。”
他稍一停頓,坦誠道,“隻是我眼下的研究,對初學者來說或許有些艱深,怕會辛苦。但我希望你若真來了,便能咬牙堅持下去。”
阮太學一聽,眼睛更亮了,當即追問道:“蘇先生,您準備研究什麼呢?”
蘇俊笑意未減,從容答道:“我打算協助你們的馬丁教授,一起去尋找一種新的元素。”
阮太學愣住了,眼裡的光又添了幾分茫然:“新的元素?那……那和安南有什麼關係?”
蘇俊望著他這副純粹的模樣,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把“家國”與“學問”分得涇渭分明。他抬手拍了拍阮太學的肩膀,指尖觸到對方單薄的肩頭,輕聲道:“你覺得,種稻子需要農具,織布需要紡車,這些器物從哪裡來?”
不等阮太學回答,他又道:“從礦石裡煉出鐵,從草木裡提取染料,說到底都是在跟元素打交道。一種新元素的發現,或許今天看來隻是實驗室裡的事,但誰知道它明天會不會變成讓土地更肥沃的肥料,讓織布機轉得更快的機器?”
他轉頭望向馬丁教授家窗內透出的燈光,那裡或許正擺著各式玻璃器皿:“學問從來不是空中樓閣。你們要讓安南有前途,既要有人扛槍守土,也要有人在實驗室裡琢磨怎麼讓稻子增產,怎麼讓礦山裡的資源用得更巧。我和馬丁做的事,算其中一樁。”
阮太學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指節還泛著白。他看著蘇俊,忽然深深鞠了一躬:“先生,我懂了。不管多難,我都想跟著您學——哪怕現在還看不出用處,總有一天能用到安南的土地上。”
蘇俊笑了,夜風掀起他的衣角:“好。明天一早,到馬丁教授的實驗室來。先從認試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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