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日租界浪速通,
街上的人聲、木履踏地的“踏踏”聲、商鋪夥計的吆喝聲裹著熱氣湧來,連空氣裡都飄著幾分喧鬨。
快嘴李找到那家“春日屋”,並尋了個臨街座位坐下,他身上的西裝熨得平整,卻故意鬆了領口扣子,透著點不刻意的鬆弛。
桌角攤著張《盛京時報》,
油墨味還沒散,版麵邊角被他指尖撚得發皺——眼睛看似掃著新聞。
餘光卻沒閒著,
時不時掠過街上穿和服的小日子、挎公文包的滿鐵職員,連隔壁桌兩個低聲用日語交談的商人,都被他悄悄記在了心裡。
夥計端來的日式拉麵剛上桌,
熱氣裹著豚骨湯的鮮香味冒出來,溏心蛋顫巍巍臥在麵上,筍片和叉燒碼得整齊。
快嘴李沒急著動筷子,
先端起粗瓷碗喝了口湯,燙得舌尖發麻,才慢悠悠拿起筷子攪了攪麵,耳朵卻始終支棱著,把街上的動靜、鄰桌的對話,都悄悄收進了耳朵裡。
幾口熱湯下肚,快嘴李便從西服內袋裡掏出塊懷表,匆匆掃過時間,又慢條斯理地端起碗吃起拉麵。
沒吃兩口,身旁忽然傳來生硬的中文:
“先生,這裡能坐人嗎?”
他抬眼一看,是個穿和服的小個子日本人,對方的目光還在桌上的《盛京時報》上停了一瞬。
快嘴李心裡猛地一動——這難道就是猛子說的接頭人?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悄悄攥緊了他的指尖。
他漫不經心掃了眼四周,語氣輕飄飄的:“沒人。”
那日本人當即笑著落座,待侍者走近,便用一口地道流利的日語吩咐:
“一份鰻魚飯。”
“嗨!”
侍者躬身應下,快步退了出去。
日本人沒有立刻開口,先是不動聲色地掃過四周,確認無人留意這邊,才轉頭看向快嘴李,壓著聲音緩緩道:
“宮廷玉液酒……”
這暗號一出口,快嘴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胸腔裡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隻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念:“來了!終於來了!”
麵上卻穩住神色,清晰地接道:
“一百八一杯。”
日本人眼中閃過一絲亮意,輕輕點了點頭。
快嘴李不敢耽擱,緊跟著拋出下一句暗號:“日本肝油丸……”
“日日食一粒。”日本人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急促,也添了幾分篤定。
“個子長高長快大……”快嘴李的話音剛落,那日本人猛地攥緊了桌角,眼眶微微泛紅,用帶著顫音卻無比清晰的語調,擠出兩個字:
“同誌……”
兩個各懷心事的老男人,
自暗號對上後便再無言語,隻在低頭扒拉食物的間隙。
借著抬眼夾菜的動作,不動聲色地互相打量——日本人眼角的餘光掃過快嘴李緊攥筷子的指節,快嘴李也留意著對方喝湯時是否有刻意放慢的試探。
十多分鐘的用餐時間,
店裡的喧囂仿佛被隔在一層無形的屏障外,兩人麵前的碗碟漸漸見了底。
日本人率先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自然得像是隨手拿起自己的東西,將桌上那份疊得整齊的《盛京時報》折了兩折,揣進了和服的寬袖裡。
他起身時沒再多看快嘴李,隻微微頷首便轉身走向門口,腳步平穩,看不出半分異樣。
快嘴李則端坐在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