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秋晨還浸著涼,
窗紙泛著淡青,院外的楊樹葉被風卷著,在泥地上打了個旋兒。
土坯房的煙囪飄著淺灰的煙,黑娃裹著厚夾襖從屋裡出來,鞋底碾過落葉的細碎聲響裡,混著遠處苞米地傳來的動靜。
等秋陽慢慢爬高,
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空氣裡漸漸漫開新糧的香氣——晾架上的玉米泛著金,
灶間飄出小米粥的暖,連風都裹著豐收的勁兒,讓這微涼的早晨,一點點熱了起來。
駝龍終於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一軲轆從床上爬起來。
目光掃過房門那道緊閉的門閂時,她唇邊淡淡漾開一抹笑意——這是她近幾年睡得最安穩的一夜,胸腔裡滿是久違的鬆弛,心底忍不住歎:自由真好。
她暗下決心,這次說什麼也要拚了命,離開那座困住她的監獄。
她利落穿上用碎布摻著乾草打的草鞋,背上那塊舊布折成的包袱,駝龍輕輕推開了門。
門外的景象讓她頓了頓:一個木盆靜靜放著,盆沿搭著塊看著還很新的白毛巾,旁邊還擺著一小塊香胰子。
她盯著那兩樣東西,眼底掠過一絲明了,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駝龍把包袱又放回床榻,彎腰端起門口的木盆,腳步輕緩地往院角的井台走。
剛走到井邊,就見廚房的布簾被掀了下,黑娃探出頭來,見是她,便邁步走過來,手裡還攥著個小紙包:“姑娘,洗漱要青鹽不?”
她端著木盆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黑娃,輕輕點了點頭。
黑娃沒多話,
轉身回了廚房,很快就把一小包青鹽遞到她手裡,又補了句:“你先忙著,等會兒我把熬好的小米粥,給你端到屋裡去。”
駝龍捏著那包細白的青鹽,指尖能觸到紙包的溫熱,她低聲道了句:
“多謝。”
聲音還帶著點剛醒的啞。
黑娃擺了擺手,
轉身回廚房時,布簾晃出一陣淡淡的煙火氣,混著小米粥的甜香飄過來,勾得人胃裡發暖。
她把青鹽放在井沿,
彎腰去提井繩——木軲轆轉得“吱呀”響,清淩淩的井水順著桶壁晃出來,濺在腳邊的土路上,留下幾個濕印子。
用新毛巾蘸了水擦臉,
涼意在臉上漫開,連帶著昨夜殘留的倦意也散了大半,又捏了點青鹽揉在牙上,鹹澀裡竟透著股踏實的滋味。
剛把木盆端起來要往回走,
就見黑娃端著個粗瓷碗從廚房出來,碗裡的小米粥冒著熱氣,金黃的米粒沉在碗底。
“快趁熱喝,”
他把碗遞過來,又往她手裡塞了兩個白麵饅頭,“吃飽了,才有力氣。”
駝龍捏著溫熱的饅頭,指尖微微發緊。
她沒再多說什麼,隻抬眼看向黑娃,眼底的感激藏在睫羽下,輕聲應了句:
“好。”
過了一會兒,駝龍端著碗筷走進廚房。她掀開布簾時,正瞧見黑娃在擇菜,便笑對她著說了句:“吃完了,碗筷放那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