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亮了亮，伸手一把拽住林芳的手腕，二人笑著步入了艙室。
上海，
黃浦江還飄著薄紗似的霧，“威爾遜總統號”的煙囪先刺破霧靄——那圈醒目的藍色，正應著藍煙囪碼頭的名。
船身緩緩貼近泊位時，甲板上早擠滿了人，有穿西裝的商人攥著皮質公文包，也有裹著羊毛披肩的婦人，正低頭幫孩子理好歪斜的小領結。
碼頭的鋼架上早拉了條猩紅條幅，襯著黃浦江的晨霧格外紮眼，
“熱烈歡迎李穗博士、林芳博士歸國”
幾個白漆大字，被江風吹得微微鼓脹，隔老遠都能看清。
條幅下頭圍著十來個穿長衫的人，有的手攥著卷起來的報紙，有的時不時抬手攏一攏被風吹亂的衣襟，目光卻都牢牢鎖著“威爾遜總統號”的舷梯。
每下來一個乘客，人群裡就會靜一靜，有人往前湊半步，看清不是要等的人，又悄悄退回去，嘴裡還低聲念叨著：
“該快了吧？”
“瞧這船靠穩了，她們該下來了。”
江風裹著水汽吹過，長衫的下擺輕輕掃過地麵，沒人在意，隻翹首盼著那兩個熟悉的身影從梯級上出現。
舷梯儘頭忽然露出兩片素色衣角，
緊接著，兩個穿旗袍的身影緩緩走下來——李穗的墨綠旗袍襯得身姿挺拔，林芳的淺灰旗袍裙擺沾了點江霧的潮氣，兩人並肩而立時，發梢還帶著未散的海風。
“來了！來了！”
條幅下的歡呼聲瞬間炸開來，穿長衫的人們紛紛往前湧了兩步，手裡的報紙、文件夾都忘了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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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裡，
鄭逸的身影格外惹眼——他一手扶著眼鏡框，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長衫領口，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鎖在舷梯口那兩道逐漸清晰的身影上。
身旁的楊秀琨更直接，索性往前站了半步，先前微蹙的眉頭徹底舒展開，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兩人眼底的期待比周圍任何人都要濃烈。
“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歡呼聲瞬間漫開……
鄭逸率先從人群裡擠出來，快步朝舷梯走去，長衫下擺被步伐帶得輕輕揚起，隔著幾步遠就揚聲喊：
“李穗！林芳！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
楊秀琨緊隨其後，手裡提著個印著“上海國貨公司”的布包，走到近前時，目光先落在兩人沾了風塵的行李箱上，笑著就去接林芳手裡的藤箱：
“一路上累壞了吧？”
周圍穿長衫的人見狀，都自覺往後退了退，有人湊到鄭逸身邊，語氣裡帶著好奇：
“鄭先生，這二位就是從美國講學回來的李穗博士和林芳博士吧？”
也有人望著四人熟稔交談的模樣，悄悄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確認是正主接了頭，懸了半天的心思總算落了地。
李穗握著鄭逸伸來的手，眼底的疏離漸漸化開，添了幾分暖意：“鄭大哥，還勞煩你和楊大嫂特意跑一趟，太麻煩了。”
“什麼麻煩，你們念叨的東西我可沒忘。”楊秀琨笑著把布包遞過去。
林芳伸手接住，晃了晃，裡頭傳來細碎的聲響，她故意眨了眨眼：
“哎？這裡麵該不會是我們在船上，念了一路的梨膏糖吧？”
這話一出口，幾人都笑了起來，江風裡的生疏感，瞬間被這熟稔的熱絡衝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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