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的暴雨整整下了三日,第四日清晨突然放晴,渭水河畔的蘆葦蕩裡蒸騰著白茫茫的霧氣。嬴傒披著件褪色的青布鬥篷,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騾車中,車簾縫隙裡露出半張臉,眼角貼著塊假傷疤——這是他仿照函穀關守軍的糙漢模樣刻意裝扮的。
“公子,前麵就是舊函穀關了。”陳武的聲音從車轅傳來,他手中的馬鞭輕輕一抖,騾車轉入一條隱蔽的山道。嬴傒掀開窗簾,看見遠處土牆上“函穀”二字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關隘西側的靶場卻收拾得乾乾淨淨,二十步外插著一排新製的草人靶,每個草人胸前都畫著趙高的臉譜。
靶場中央站著個鐵塔般的漢子,正是死士火營統領王猛。他腰間掛著五具不同形製的弩機,看見嬴傒下車,立刻單膝跪地:“按公子吩咐,改良了五版弓弦,分彆用玻璃纖維混牛筋、蠶絲、馬尾......”
“先試最細的。”嬴傒直奔主題,伸手接過王猛遞來的弩機。這是一具二石弩,比尋常秦弩小了一圈,弩臂上刻著細密的防滑紋路,弓弦卻是半透明的淡青色,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陳武遞來一支竹箭,箭頭嵌著精鐵,尾部綁著玻璃纖維製成的尾翼。
嬴傒屏住呼吸,將弩機抵在肩頭,瞄準百米外的草人。玻璃纖維弓弦的張力比普通牛筋弦強了數倍,他費了些力才拉開扳機,準星對準草人咽喉的瞬間,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誰?”陳武瞬間轉身,手中短刀出鞘。陰影裡走出個灰衣男子,正是被策反的望樓司卒張五,他懷裡抱著個油紙包,氣喘籲籲地說:“公子......閻樂今早調了三百望樓司卒去鹹陽西市,說是查‘私鑄錢’......”
嬴傒眼神一冷,西市是張良商社的核心據點,趙高這是要斷他的財源。他將弩機遞給王猛,從張五手中接過油紙包,裡麵是望樓司最新的布防圖,用熒光粉在關鍵位置做了標記。他隨手撕下半張紙,在火盆裡點燃,火苗騰起的瞬間,紙灰上顯出“戌時三刻”四個暗字——這是張良約定的緊急信號。
“陳武,你帶十人去西市接應。”嬴傒將布防圖塞進陳武懷裡,“記住,用‘風林火山’暗號,彆暴露弩機的事。”轉頭又對王猛說:“繼續試射,今天必須定版。”
第二具弩機采用了雙層弓弦,外層玻璃纖維,內層牛筋,拉力達到三石。王猛親自操弩,弓弦拉開時發出“嗡嗡”的顫音,箭矢離弦的瞬間,竟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淡青色的殘影。百米外的草人應聲而倒,箭頭從咽喉貫入,尾部的玻璃纖維尾翼還在微微顫動。
“射程......”嬴傒掏出袖中的玻璃卷尺,親自丈量距離,“一百五十步!”他眼中閃過狂喜,普通秦弩的射程不過百步,改良後的弩機足足提升了五十步,這意味著在戰場上可以先發製人。
張五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曾在望樓司見過匈奴的強弩,最遠也不過一百二十步。嬴傒注意到他的震驚,忽然說:“知道這弓弦為何能這麼強嗎?因為它是用‘天鏡碎片’煉的。”他從懷裡摸出一小團玻璃纖維,在陽光下展開如蛛網,“趙高以為我在玩泥巴,其實......”他突然湊近張五耳邊,“這是能穿透他狗頭的利器。”
申時三刻,第五具弩機測試完畢。這具弩機采用了複合結構,弓弦中央嵌入了一根細如發絲的玻璃纖維芯,射程達到驚人的一百八十步,且穩定性極佳。嬴傒當機立斷:“就用第三版和第五版,三日內量產兩百具,先裝備火營和林營。”
王猛麵露難色:“公子,玻璃纖維雖好,但製作太耗時間......”嬴傒擺手打斷:“我讓張良商社從蜀地調來了二十個玻璃匠人,他們現在就在函穀關下的窯洞裡,專門燒製纖維。你派人去取,記住,每根纖維都要在桐油裡浸三晝夜,否則容易脆斷。”
夜幕降臨時,嬴傒一行返回鹹陽。路過望樓司時,他透過車簾縫隙看見張五正在值崗,對方微微點頭,示意一切正常。嬴傒摸出袖中的玻璃弩箭,箭頭還沾著試射時的草屑,他輕輕一捏,草屑簌簌落下,露出裡麵中空的箭杆——裡麵可藏半粒巴豆毒粉,射中目標後會自動炸開。
“公子,西市已辦妥。”陳武不知何時上了車,懷裡抱著個木箱,“張良先生說,這次多虧張五的情報,否則那三百望樓司卒就要搜到我們藏弩機零件的地窖了。”嬴傒點頭,從木箱裡取出一具袖珍弩機,隻有巴掌大小,“把這個給張五,算是獎賞。不過......”他在弩機扳機處係了根紅繩,“告訴他,紅繩斷,毒箭發,讓他好生保管。”
亥時初刻,嬴府地窖裡亮起昏黃的油燈。嬴傒對著顯微鏡觀察玻璃纖維的截麵,陳武在一旁整理試射記錄,忽然開口:“公子,明日就是望樓司換防的日子,我們的人......”
“按計劃混入。”嬴傒頭也不抬,“火營死士扮成新征的民壯,林營扮作送菜的庖丁,記住,弩機零件分拆藏在菜筐和被褥裡。”他抬起頭,眼中閃過冷光,“閻樂以為擴建望樓司就能困住我,卻不知道,他的每一道崗哨,都將成為插向他心臟的刀。”
陳武離開後,嬴傒獨自坐在地窖裡,手中把玩著那支改良後的弩箭。玻璃纖維弓弦在油燈下泛著柔和的光,讓他想起現代實驗室裡的碳纖維材料。他忽然笑了,在這個沒有精密儀器的時代,他用最原始的方法造出了超越時代的武器,而這,不過是開始。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子時到了。嬴傒站起身,將弩箭插入腰間的箭囊,囊底鋪著一層熒光粉,在黑暗中勾勒出蒙氏雷紋的輪廓。他知道,當這些弩機在鹹陽城的各個角落同時響起時,趙高的末日就到了。
“天鏡開,弩箭發,大秦興。”嬴傒輕聲念出這句死士們的誓言,吹滅油燈,轉身走入黑暗。地窖外,春雨又至,細密的雨絲打在玻璃天窗上,如同無數支即將離弦的箭,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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