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山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
在張老頭那古井無波的心湖裡,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漣漪。
“你說啥?”
張老頭停下手中的活計,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侄子。
“你說你知道法子,能讓俺這風箱更好用?”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甚至帶著幾分嘲弄。
“你一個種地的,懂個錘子的風箱?”
“俺這風箱,可是祖上傳下來的老手藝。”
“用了幾十年了,好用得很。”
他拍了拍旁邊那個看起來笨重而破舊的木製風箱,像是在維護自己的老夥計。
那風箱確實老舊了。
箱體是用厚木板拚湊的,接口處能看到明顯的縫隙。
拉杆連接著一個簡陋的活塞,外麵蒙著一層磨損嚴重的舊皮子。
每次拉動,都發出沉悶而費力的“呼嗒”聲,送出的風力也顯得斷斷續續。
張大山知道,這就是最原始的單動式活塞風箱。
隻能在推或拉的其中一個行程中送風,效率低下,且極其耗費體力。
“鐵山叔,您老的手藝,小子自然是信得過的。”
張大山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輕視而退縮,反而上前一步,指著那風箱說道。
“但這風箱本身的設計,確實……有點小毛病。”
“毛病?啥毛病?”
張老頭眼睛一瞪,顯然對有人質疑他的吃飯家夥感到很不爽。
“您老拉這風箱,是不是覺得,隻有往前推的時候,爐子裡的火才旺一些?”
張大山問道。
“往後拉的時候,風就小了,甚至沒風了?”
“而且拉起來,是不是特彆費勁?拉不了多久胳膊就酸?”
張老頭愣了一下。
張大山說的,確實是實情。
這風箱就是這樣,推的時候出風,拉的時候進氣,風力自然斷斷續續。
而且因為結構笨重,阻力大,拉起來確實很費力。
他常年打鐵,早就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被張大山這麼一說,他心裡也隱隱覺得,好像是有點……不方便?
“那……那是風箱本來的樣子。天底下的風箱不都這樣嗎?”
他嘴硬道。
“不一定。”
張大山搖搖頭,開始拋出他的“技術誘餌”。
“俺知道一個法子,能讓這風箱,不管是往前推,還是往後拉,都能呼呼地往外送風。”
“送出來的風,又急又勻,還更省力氣。”
“啥?”
張老頭徹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推拉都能送風?還更省力?”
“這……這怎麼可能?”
他打了一輩子鐵,用了幾十年風箱,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
“小子不敢欺瞞鐵山叔。”
張大山語氣誠懇,“這法子叫‘雙動風箱’。”
“原理也不複雜,就是在箱體裡頭,加幾個小小的‘氣閥門’。”
“讓它推進去的時候從這邊出風,拉出來的時候從那邊出風。”
“這樣一來,風力就不會斷了。”
他一邊說,一邊撿起地上的木炭,在旁邊的空地上快速地畫著示意圖。
雖然畫得歪歪扭扭,但關鍵的結構,如活塞、氣缸、進氣閥、出氣閥的位置和工作原理,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張老頭原本還帶著幾分不屑,但看著地上那清晰的圖樣,聽著張大山頭頭是道的講解。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從懷疑變成了驚愕,又從驚愕變成了……難以置信的專注。
他也是個老匠人,對機械結構有著天然的敏感。
張大山畫的圖雖然簡單,但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巧妙之處。
利用簡單的閥門控製氣流方向,實現連續送風……
這……這想法簡直是天才。
不,是鬼才。
這小子,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難道真是摔壞了腦子,反而開了竅?
“這……這真的能成?”
張老頭看著地上的圖樣,又看了看張大山,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如果真能做成這樣的風箱,那他打鐵的效率,豈不是能提高一大截?
而且還能省下多少力氣。
這對於年歲漸長、體力有些跟不上的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誘惑。
“能不能成,試試不就知道了?”
張大山看出了他的心動,趁熱打鐵道。
“鐵山叔,您這兒有沒有廢舊的木料和皮子?”
“咱們可以先找個小點的箱子,或者乾脆就在您這風箱上改。”
“您要是信得過小子,就讓小子試試。”
“要是改壞了,小子負責給您修好,絕不讓您吃虧。”
“要是改好了……”
他頓了頓,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那小子剛才跟您說的那點鐵件,還有這斧子淬火的活兒,您老是不是……”
張老頭看著張大山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又看了看地上那顛覆了他幾十年認知的風箱圖。
心中的掙紮異常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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