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身的疲憊和滿心的希望,張大山父子三人終於回到了家。
棚屋裡,油燈依舊燃著,映照著王氏和孩子們憔悴而焦慮的臉龐。
看到他們背回滿滿兩簍還帶著泥土和露水的草藥,王氏懸著的心稍微落下了一點。
但看到炕上女兒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樣子,淚水又忍不住湧了上來。
“當家的……”
她哽咽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彆怕。藥找回來了。”
張大山放下背簍,聲音沙啞卻異常沉穩。
他顧不上休息,甚至顧不上喝一口水。
立刻就著昏暗的燈光,開始處理那些連夜采回的“救命草”。
他將魚腥草、紫花地丁、款冬等具有清熱解毒、止咳化痰功效的草藥挑揀出來。
又加入了幾片他認為能夠扶正固本的黃芪。
他按照自己粗淺的理解,將這些草藥用清水仔細洗淨,去除泥沙雜質。
然後,他找來一塊乾淨的石板和木槌。
將一部分新鮮的草藥搗爛,準備用來外敷降溫。
另一部分則切碎,放入家裡那口唯一像樣的鐵鍋中。
“孩兒他娘,加水。沒過藥材三指就行。”
“花兒,把火燒起來,先用大火燒開,再用小火慢慢熬。”
他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王氏和花兒強忍著悲傷和疲憊,立刻按照他的吩咐行動起來。
很快,一股濃烈而奇異的草藥氣味,便在小小的棚屋裡彌漫開來。
這氣味並不好聞,甚至有些刺鼻。
但此刻,在張家人的心中,它卻代表著最後的希望。
張大山親自守在灶邊,控製著火候。
他知道,煎藥很有講究,火大了容易糊鍋,火小了藥效又出不來。
他全神貫注,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鐵牛和石頭也在一旁幫忙添柴、觀察。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熬煮。
鍋裡的藥湯漸漸變得濃稠,顏色也變成了深褐色。
張大山用木勺舀起一點,吹了吹,小心地嘗了一口。
味道苦澀無比,還帶著各種草藥混合的怪味。
但他顧不上這些。
“好了。端出來,稍微晾涼一點。”
他將藥湯倒入一個粗瓷碗中。
然後,他端著這碗凝聚了全家希望的藥湯,來到了丫丫的炕邊。
小丫頭依舊昏睡著,小臉燒得通紅,嘴唇乾裂,呼吸微弱。
“丫丫,乖,張嘴,喝藥了。”
張大山用儘量溫柔的聲音呼喚著女兒。
他一手輕輕扶起女兒的頭,一手用一個小木勺,小心翼翼地將微溫的藥湯往她嘴裡送。
可是,昏迷中的丫丫根本無法吞咽。
藥湯順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弄濕了脖頸和衣襟。
王氏在一旁看得心如刀割,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當家的,咋辦啊……她喝不進去啊……”
張大山眉頭緊鎖,心裡也是一陣焦急。
藥喂不進去,再好的藥引也枉然。
他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
他讓花兒找來一小段乾淨的細竹管。
他自己則深吸一口氣,將一小口藥湯含在自己嘴裡。
然後,他俯下身,用嘴對著竹管的一頭,將藥湯通過竹管,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度入女兒的口中。
同時,他用手指輕輕按壓女兒的喉嚨,幫助她進行吞咽反射。
這個方法雖然笨拙,甚至有些……難堪。
但在眼下,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一勺,兩勺,三勺……
大半碗苦澀的藥湯,就這樣,被張大山用這種方式,一點點地喂進了女兒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