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難從命。”
張大山這四個字,如同四塊冰冷的石頭,重重地砸在肅穆的祠堂裡。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村長張有德的臉色,由青轉紫,端著茶杯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身旁那幾位平日裡德高望重、說一不二的族老,也紛紛變了臉色。
有的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有的不敢置信地搖著頭。
有的則皺緊了眉頭,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
他們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在他們印象中一直低眉順眼、任人拿捏的張大山,竟然敢當著他們這麼多長輩的麵,如此乾脆利落地,拒絕了族長“為了宗族”的提議。
這簡直是……反了天了。
“張大山。”
張有德終於開口了,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顯得有些嘶啞和尖銳。
他將茶杯重重地頓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你……你可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你可知道,這裡是哪裡?”
他指了指祠堂裡供奉著的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
“你當著祖宗的麵,說出這等自私自利、目無宗族的話,你對得起誰?”
“族長息怒。”
張大山依舊站得筆直,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隻是語氣更加清晰了幾分。
“小子不敢忘記這裡是祠堂,更不敢忘記祖宗。”
“但小子更不能忘記,自己身後還有一家十口嗷嗷待哺的妻兒。”
“小子並非自私自利。”
他開始了他的據理力爭,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回蕩在祠堂裡。
“當初分家,小子一家分到了什麼,族長和各位族老都是親眼見證的。”
“五畝亂石崗,一間破牛棚。”
“可以說是活路斷絕。”
“若非小子僥幸,懂得一點辨識草藥的皮毛,又得商隊援手換了點錢糧,恐怕這個冬天,小子一家就已凍餓而死,要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了。”
他這番話,直接點出了當初分家的不公,也暗示了宗族在他們一家危難之時的冷漠。
幾個族老聽了,臉上都有些不自然,避開了他的目光。
張有德的臉色也更加難看了幾分。
“如今,小子好不容易,靠著全家人的血汗,日夜辛勞,又傾儘所有,才做出了這架水車。”
“這水車,是俺們一家人用命換來的,是俺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它能引上來的水,也僅僅是勉強夠俺家那五畝劣田所需,讓地裡能長出點糊口的糧食。”
“現在,族長您卻要小子將這救命的家夥什‘貢獻’出來,‘惠及全族’?”
“小子敢問族長,這道理何在?”
“當初俺們一家快要餓死的時候,宗族在哪裡?”
“如今俺們剛能喘口氣,就要俺們把活命的根基交出來?”
“這是哪家的規矩?哪家的道理?”
他的質問,雖然語氣平靜,卻如同重錘一般,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放肆。”
一個脾氣火爆的族老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張大山怒斥道。
“你這是在指責宗族不公嗎?”
“分家之事,是你自願畫押的。”
“如今反悔,還攀扯宗族,簡直是忘恩負義。”
“小子不敢反悔分家文書。”
張大山立刻反駁道,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正是因為有那份白紙黑字、族長您親筆見證的分家文書。”
“小子才敢在這裡跟各位長輩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