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流水,悄無聲息地滑過。
張家在這個村西頭的破牛棚裡,也漸漸適應了獨立門戶後的生活節奏。
雖然依舊要為了生計而日夜操勞。
雖然依舊要麵對來自外界的明槍暗箭和潛在危機。
但與最初那種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絕望相比。
如今的日子,已經多了許多看得見、摸得著的希望和……暖意。
經曆了分家初期的惶恐,與原生家庭的決裂,同村長地主的周旋,以及丫丫那場驚心動魄的大病。
這個家,如同風雨中飄搖的小船,總算是暫時駛入了一個相對平靜的港灣。
日子依舊清苦,勞作依舊繁重。
但棚屋裡,卻漸漸被一種不同以往的、名為“暖意”的東西所充盈。
這種暖意,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家裡最小的兩個孩子——豆子和丫丫。
丫丫大病初愈後,身子骨還很虛弱。
王氏和花兒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每日變著法兒地想給她弄點好消化的吃食。
雖然依舊離不開糙米、野菜和偶爾的薯塊。
但王氏會特意將米粥熬得更稠更爛。
會將野菜切得細細的,用僅有的一點豬油稍微煸炒出香味。
甚至會將陷阱捕獲的野雞或者兔子身上最嫩的那點肉,仔細剔下來,熬成一小碗鮮美的肉湯,隻給丫丫一個人喝。
丫丫那場突如其來的重病,幾乎讓全家人都經曆了一場地獄般的煎熬。
幸好,最終依靠著父親冒險采回的草藥,以及全家人的精心照料,她總算是從鬼門關前被拉了回來。
病好之後,丫丫的身子骨明顯虛弱了許多,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瘋跑打鬨了。
性子似乎也比以前沉靜了不少,不像過去那般嘰嘰喳喳。
但她的眼睛,卻似乎比以前更加明亮,也更加有神了。
或許是經曆過生死的考驗,讓她對生命有了更深的體會。
也或許是那些救了她性命的、苦澀卻又神奇的草藥,在她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對那些瓶瓶罐罐裡晾曬的、散發著各種奇異氣味的植物根莖葉片,產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
她常常會安安靜靜地坐在母親或者花兒姐姐身邊,看著她們處理藥材。
或者纏著二哥石頭,讓他教自己辨認那些她覺得“眼熟”的草藥。
“二哥,這個是不是上次爹給我熬水喝的那個?”她指著一小捆魚腥草問道。
“嗯,爹說是主要的藥引子。”石頭點頭,耐心地解釋著,“這個能清熱解毒,治肺裡的毛病。”
“那這個呢?這個黃黃的、甜甜的,也是嗎?”
“這個是黃芪,爹炒過的,說是補氣力的。你身子虛,娘燉湯時總給你放幾片。”
丫丫聽得格外認真,還會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觸摸那些藥材,用鼻子輕輕地嗅聞。
甚至,她還央求父親,在她養病期間,將那些曬乾的、相對安全的蒲公英、車前草等藥材交給她來整理、分類。
她做得極其細致、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張大山看著女兒這不同尋常的變化,心中既是欣慰,也暗暗記下了這份或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而家裡最小的兒子,八歲的豆子,則是全家人的“心頭肉”。
他是最小的一個,又經曆了分家初期的饑餓和驚嚇。
家人總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平日裡難免會多疼愛、多遷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