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那帶有精美花紋的“提花精麻布”,一經推出,便在臨水鎮乃至更遠的縣城市場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趙四海商行帶來的源源不斷的訂單和預付的訂金,讓張家的經濟狀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改善。
錢袋子鼓了,糧倉滿了,新房子也住上了。
一家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無限憧憬和信心。
然而,張大山卻並未因此而滿足現狀,停下探索和前進的腳步。
他深知,無論是藥材生意還是紡織產業,都存在著各自的局限和風險。
藥材受限於山林資源和采挖季節。
紡織則主要依賴花兒和王氏的辛勞,產量提升也麵臨瓶頸。
想要讓這個家真正地穩固根基,實現長遠發展,就必須不斷地“開源”,拓展更多、更可靠、附加值也更高的產業。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個在院子角落裡搭建起來的、略顯簡陋卻也日益重要的“家庭釀酒作坊”。
以及那個平日裡沉默寡言,但在釀酒一事上卻展現出驚人耐心和細致的四兒子——栓子。
目前,家裡釀造的那些粟米酒,雖然也能入口,甚至因為是純糧釀造、帶著幾分獨特的鄉野風味而受到少數幾個鄰居的喜愛。
但張大山自己心裡清楚,這種酒,品質還是太過粗糙了。
酒液渾濁,口感辛辣,還帶著明顯的酸澀味。
偶爾自家喝喝,或者送送人情還行。
若是想把它當成真正的商品拿出去賣,與鎮上那些酒坊裡出售的清亮醇厚的佳釀相比,根本沒有任何競爭力。
不行。
必須進行改良。
他要釀造的,不僅僅是能喝的酒。
更是能賣出好價錢的、真正意義上的“好酒”。
他再次沉下心來,仔細研讀腦海中《天工開物·甘嗜》篇裡關於釀酒的每一個細節。
特彆是關於“酒母”、“酒曲”的製作,以及“重釀”、“榨製”、“澄清”、“窨藏”等提升酒質的關鍵工藝。
他發現,之前他們釀酒,雖然也遵循了基本的流程,但在很多細節上,還是太過粗放和想當然了。
比如酒曲的製作。
他們之前隻是簡單地用米麥混合一些有發酵作用的草藥,自然發酵而成。
這種“散曲”,菌種混雜,發酵力不穩定,是導致酒液風味不正、容易酸敗的主要原因之一。
書中卻記載了更為精良的“大曲”和“小曲”的製作方法。
需要選用上好的麥子或豆子,經過嚴格的浸泡、蒸煮、搗碎、入模、以及在特定溫濕度環境下長時間的控溫發酵、培養優勢菌種。
這樣做出來的酒曲,不僅糖化力、發酵力更強,還能賦予酒液更複雜、更醇厚的風味。
再比如發酵過程。
他們之前隻是簡單地將拌好曲的糧食裝入陶缸,密封後便任其自然發酵。
對溫度的控製,幾乎完全依賴於天氣的變化和灶膛的餘溫,極不穩定。
而書中則強調了“低溫慢酵”對提升酒質的重要性。
甚至還提到了“分次投料”、“續糟發酵”等更複雜的工藝,可以使酒體更豐滿,香味更濃鬱。
還有酒液的澄清和儲存。
他們之前釀出的酒,都是直接從缸底舀出來就喝,渾濁不堪,還帶著大量的酒糟和雜質。
而書中則記載了用細布過濾、加入少量草木灰或豆漿進行吸附澄清、甚至用木炭進行簡單純化的方法。
更提到了將釀好的酒封存在陶壇中,埋入地下或者窖藏,進行“陳釀”,可以使酒味更加醇和柔順,香氣也更加幽雅。
這些知識,如同在他眼前打開了一扇通往更高深釀酒技藝的大門。
讓他對如何提升自家米酒的品質,有了清晰的方向和十足的信心。
他將這些新的領悟和構想,詳細地告訴了已經對釀酒流程頗為熟悉的栓子。
“栓子,咱們以前釀的酒,隻能算是‘能喝’。”
“要想讓它變成能賣錢的‘好酒’,就得在這些地方下功夫。”
他指著自己新繪製的、關於製曲和發酵流程的改良圖樣,耐心地給兒子講解著。
栓子聽得兩眼放光,不住地點頭。
他雖然不善言辭,但心思細膩,對這種需要耐心和經驗積累的技術活,有著天然的喜愛和悟性。
父親說的這些“新門道”,讓他感覺自己以前釀的那些酒,簡直就是“瞎胡鬨”。
他也渴望能釀出像父親描述的那種“清亮醇厚、入口綿柔、回味悠長”的真正好酒來。
於是,一場圍繞著釀酒工藝的“技術攻關”,便在張家這個小小的釀酒作坊裡,再次展開了。
這一次,張大山不再是事事親力親為。
而是將更多的操作機會,交給了栓子。
他自己則在一旁,充當“技術顧問”和“質量總監”的角色。